二十
密密匝匝的人群包围着林春温，他抬脚要跨进医院时，犹豫了下。
鼻端飘来消毒水的味道，森冷的配色让门口等候的负责人笑容带上了说不清的味道。他这一犹豫，身后就有人催了一声。
“林先生，怎么了？”
林春温回头看了眼，是个陌生的Alpha，190的身高让他看上去压迫感十足。他绿色的眼睛冷冷钉在林春温身上，完全没有别的Alpha看到他时下意识的宽容。
又是一条庄父的忠犬。
他摇了摇头，还是踏进了医院。负责人满脸带笑地迎了上来，眼镜在灯光下有些反光：“您就是林先生吧？这边请。”
林春温依言跟了上去，在他身后，那个绿眼睛的Alpha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他露出来的后脖颈上。
说是露出来也不准确，林春温近来头发有些长了，柔软如丝绸般的黑发贴着后颈，露出一点白如珠的皮肤。
庄书衍送的那条项链也露出来一点，纤细的银色链条有些不规则地绕在后颈上，说不清是它的反光叫那截脖颈更诱人，还是消毒水下隐隐漂浮的香甜气味。
其实并没有香味，林春温现在出门时都会带着屏蔽器，旁人根本闻不到他的信息素。只不过绿眼睛的Alpha跟在庄父旁边时，见过很早以前的林春温。
那时他刚从贫民区被接出来，瘦弱的身体笼在不合身的破旧衣服下，雪白的腕子露出一大截，连胸口也一览无余。他有些瑟缩，像蒙了灰的小鸟。
可怜可爱，散发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香甜味道。
修斯潜伏在暗处，紧紧盯着林春温。他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放在眼里，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个绿眼睛Alpha的目光。他目光暗下去，在私人频道里跟诺顿说：
“那个绿眼睛的走狗，他眼睛都快黏在林身上了。”
诺顿不好说话，打了行字，机械的女声冷冷响起：
“还没标记呢，占有欲就这么强了？”
修斯触电般，把黏在林春温身上的目光收回来：
“说什么呢！垃圾黑客……干好你的潜入工作。”
诺顿低垂着头，准备着手上的器械材料，没有再回答他。旁边的组长喊了他声：“丹，来调试一下这个的运作情况。”
他抬头，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来了。”
组长喝了口水，在旁边看着他调试，边感叹：“今天又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Omega来做检查，排场这么大。要我说，就是一个体检，把我们都拉过来，不知道我们平时工作有多忙吗？”
诺顿抽空看了他一眼，手上不停：“组长，他们估计快来了。”
组长放下水，嘟囔道：“听到又怎么样，那么多的工作，他们又不能帮我做。”他又加入了检查工作，顺口说了句：“丹，你现在的操作比以前标准了不少。看来我以前说的话你终于听进去了，不错。”
诺顿动作流畅，很快就把那台机器调试好了，他笑了下，并没有说话。
外面匆匆走来负责人，他扫视一圈室内，见准备得差不多了，轻轻点头，又出去了。很快他再次回来了，身后带着林春温。
现在围绕他的保镖总算没有那么多了，只有那个绿眼睛的Alpha还跟着。
组长见了，并没有说什么，麻利地组织起各项检查。
林春温拿着体检穿的衣服，去房间内设的一个小隔间里换。他走进去前，绿眼睛拦住了他，自己先进去检查了一圈，才让林春温进去。
他拦住林春温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在林春温单薄的肩膀上按了按。
诺顿站在旁边，注意到这一幕，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来了。
果然很讨厌啊……庄家。
各项检查进行的很顺利，只有到最后一项时，因为要检查腺体的发育情况，林春温必须取下屏蔽器。
考虑到在场的Alpha，组长便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身为Beta的诺顿。
在轮到那个绿眼睛的Alpha时，组长却遇到了阻力。他冷冷说：“我可以抵抗他的信息素，让我留下来。先生吩咐了，我必须寸步不离。”
见劝不动这个Alpha，又有大老板的命令，组长只好叹了口气：“随便你咯。”
他转头走回工作台，为林春温的检查做准备。
绿眼睛看向坐在检查仪器上的林春温，弱小的组长和身为Beta的诺顿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瘦弱的Omega被放平了，像被献祭的羔羊那样，手脚摊开。因为要检查腺体，林春温是背着他们的，好在仪器是专门设计的，并不怕林春温难受。
从背到臀，光线下如同新月的弧痕，透着摄人的白。
绿眼睛突然皱起眉，扶住脑袋，眼前有些昏暗。那摄人的白——原来并不是什么Omega裸1露的背，而是刀背折射的刺目光线，带着冷冷的寒意。
诺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旁边，刀尖正指着他的喉咙！
绿眼睛不敢动了，诺顿只需要轻轻一递，他的喉咙就会被捅个对穿。
组长背对着他们这边，也停住了动作。绿眼睛不知道他是不是诺顿的同伙，不敢轻举妄动。
原计划里，诺顿是要杀了这个Alpha的，但是……
想到他看林春温的眼神，诺顿又把刀尖从他的喉咙拿开了。他看着这个高大的Alpha眼里的警惕和狠厉，眼睛弯弯地眨了眨。
寒意从后脖颈传来，那里的腺体有些不安地跳动着。
绿眼睛想动，却觉得这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无论是诺顿透着恶意的金色眼睛，还是病房里炽白的灯光。它们都在被拉长，旋转，连痛觉也过了一会才传来。
诺顿收回手，他的手法很谨慎，所以手上没沾上什么东西。他不再看倒在地上的Alpha一眼，后退几步避开了蔓延的血迹，往林春温那边走去。
身后倒在地上的Alpha，紧闭着眼，脸色苍白，但仍有呼吸。只是他的后颈血肉模糊，被挖出的腺体被血泊淹没。
对一个Alpha来说，这样活着，也许还不如死了。
组长也扛不住药效，低垂着头，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春温因为他停下的动作而有些疑惑，又因为诺顿这边传来的声响开始有些不安。他努力扭了扭，却因为被固定住而无法回头。
静谧中，迷雾般柔软湿润的寒意从背后传来。单薄衣物下，皮肤因为这股寒意而立起了鸡皮疙瘩。林春温咬牙，知道恐怕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挣了挣，但是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他的手腕因为挣扎而被勒出了红痕，一只手轻轻摸上那道红痕，有些怜惜地按了按。不知是不是故意，力道很重，竟把本来不算严重的红痕又加深了，带着拇指印记。
那人似乎很满意，这才放轻了力道。林春温腰被搂住了，身后那人用鼻尖蹭着他的后颈，像小狗在对主人撒娇。
林春温鼻腔里充盈着消毒水味，看来这人至少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每个人的信息素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人蹭着蹭着，发现了他脖子上的项链，有些疑惑，用手挑出来看了看。
在链子扣上面，有细小的三个字，是庄书衍的名字。
他猛地将林春温解开，翻过来。
突然从黑暗的地方回到光下，林春温眼睛十分不适，被刺得流出了眼泪。那人见了，用手指拂去，然后送到自己嘴边，舔了舔。
“甜的。”他低低笑了笑。
林春温终于看清了来人，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容貌，他一怔。
“你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那人眼神一变，暗了下来，紧紧盯着他。林春温偏头，躲过灼灼地注视，那双金色眼睛里的东西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是谁……”
这人重复了一遍问题，低笑了两声，却并没有回答。反而捏着林春温脖颈间的项链，像拽小狗那样扯了扯：“这个怎么解开？”
声音也是陌生的，林春温被扯得不得不正视他，以让自己的脖子不被拽得生疼。他抿着唇，那人见他不回答，又扯紧了手上的项链。
这下，林春温不得不仰起头，主动靠近这人，才能让自己喘上气。他被勒疼了，眼里泛着生理性泪水。
“我不知道。”
他老实回答，那人却觉得他在骗人，声音低下去，带着威胁意味：“真不知道，还是——护着你的主人？”他戏谑地弹了弹项链上庄书衍三个字。
林春温正想回答时，通风管道中有人翻了下来。
修斯走进房间，就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压着瘦弱的Omega，像狮子压着自己的猎物那样，充满占有意味的姿势。
他下意识地皱眉，却听见了林春温说：“我真的不知道。”
雨夜被拒绝的恼恨一下子涌上心头，他走过去，顾不得计较诺顿的姿势，狠狠捏住林春温的下颌，把他转过来。
“真贱啊。即使被抛弃了，也对着主人念念不忘，怪不得银环叫你——小母狗。”
他最后三个字，是咬着牙，从喉咙里一字一字的说出来的。眼睛在医院明亮的灯光下，像燃烧的蓝宝石那样，带着熊熊怒火，还有隐藏的谷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