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镝再一次走进旅指挥部的时候，张旅长、蔡局长、陶支队长全都等着了。
现在是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日下午五点一刻，墨镝派出去的侦察队已经回来。
走到沙盘前面，墨镝指着南市西侧的洋泾镇说道：“鬼子在这里布置了一个炮兵阵地，有三十门各种口径的野炮。
距离我们前沿防线五点六公里！
我想今天晚上带人出去把这个炮兵阵地炸了！”
张彬和蔡劲军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的含义：果然来了！
张彬这才问道：“你想怎么做？”
“还是昨天晚上那样，集中手里的所有迫击炮，趁着天黑摸出去。
打完就撤回来！这次携带的炮弹还是每门炮一百枚！”
墨镝有这样的底气，下午的时候没有鬼子炮火骚扰，第一六五的弹药补给终于到了一部分。
其中就有五千枚迫击炮弹和十五万重机枪子弹。
右翼军张司令亲自打电话过来：“你们需要的炮弹和子弹今天晚上一定会全部送到。”
张司令自己也没有想到：淞沪战役打了三个月，右翼军一次死敌最多的一仗竟然是撤退的时候，并且这一仗自己的伤亡还不足一个连。
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下，有了高下才有了他的保证。
墨镝的打法就那么一种套路：夜袭！
趁着晚上的时候带着迫击炮去偷袭鬼子的重要目标：昨天晚上是战舰，今天晚上是炮兵阵地，明天晚上是不是去机场了？
张旅长觉得自己都学会了，微笑着说道：
“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还是由墨队长全权负责！”张旅长倒是干脆。
他从李师长那里接到的命令是再守三天！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全旅的重伤员和死亡人数加起来损失了一百一十三人。
这样的伤亡数量比他预期的数字少了十倍不止。
按照师部和旅部估计：十日这天的伤亡会上千人，结果太出人意料了。
这中间最大的变数就是墨镝昨天晚上带着人手把第三舰队给打跑了。
没有舰炮对南市的轰炸，加上最新的单兵坑使用，让鬼子的炮火杀伤力大大减少，这才有了当前的局面。
加上今天上午的战绩：全歼鬼子一个步兵联队。
有了这些战绩在前面，才有了张旅长再次爽快地把前线指挥权再次交给墨镝的动作。
步长青这个营炮兵营休息一天，完全恢复了精神。
他们正在听其他人说白天的战斗呢，又收到了新的命令：“全营集合！”
吴海志的第一中队，昨天晚上参加了夜袭战舰，上午又参加了战斗，下午才休息了三个小时，现在又要出去偷袭鬼子的炮兵阵地。
墨镝突然觉得安排有些不对：他手下现在有十个中队，怎么还拿着一个中队用？
好在派出侦察小队的时候，第二中队，第三中队、第四中队全都有派了的。
今天晚上墨镝决定让第四中队跟着一起去，第二中队是没有办法替换。
晚上九点的时候，带着第四中队，第二中队和步长青的炮兵营悄悄通过防线。
为了不引起鬼子的注意，他们这次的目标距离虽然只有十三里，但是绕路过去，却需要走上二十三里，来加就有近五十里路。
有一点是墨镝没有想到的：一夜来回五十里路，对以前的墨镝小队来说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于如今的墨镝大队却是一件需要努力的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一夜来回五十里对步长青的炮兵营来说也是十分困难的。
好在墨镝大队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年轻学生，这些学生年轻有热情，倒是可以激励一下又可以加快一会儿速度。
市原启太炮兵联队白天就打光了炮弹，第十一师团也不往这边送弹药补给了。
一个下午整个炮兵联队都在对大炮做保养，每门炮都仔细地擦拭之后矗立在炮位上。
第十一师团的步兵已经出发追国军撤退队伍去了，炮兵联队也接到了命令：明天撤退出阵地，这里交由海军陆战队。
保护市原启太炮兵联队的是白川一树中队，中队长白川一树早早就开始休息了。
不是他大意，实在是这么多天来，他和他的手下根本就没有看到过国军士兵过来骚扰的。
最近这半个月来，南市这边的国军早就没有主动出击的意识了，他们害怕主动出击会引起鬼子的报复性进攻。
至于墨镝昨天晚上袭击了第三舰队的事情，实实在在丢脸，有损鬼子的形象。
所有的消息都在海军和陆军高层当中流传，基层的鬼子根本听不到半点消息。
白川一树中队长也没有收到半点消息，突然听到激烈的枪声响起时候。
他才从睡梦中惊醒，四周都是枪声到处都是枪口焰在闪烁。
最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远处的井之原太一小队也受到了攻击。
那是白川一树中队长安排在北面的防守队伍。
“八格！国军什么时候开始反攻了吗？”白川一树中队长心里疑惑起来。
墨镝这次带出来的队伍足足有八百人，不计算步长青的炮兵营和杜永的二中队，只是顾东流的第四中队也有二百五十人。
这么多人的队伍墨镝已经不满足只攻击一点了，他要全面开花。
第四中队分了三个进攻方向，对鬼子炮兵联队的三个防卫阵地同时展开进攻。
生田太郎小队长大声命令：“照明弹！”
“砰砰！”两枚照明弹升上了天空，把周围的一切照得雪亮。
能够看清部分战场情况的生田小队一下子呆住了：前面到处都是人。
许多人已经摸到了近处，墨镝手里的驳壳枪对着那个站着的鬼子就是一枪：“砰！”
刚刚才发射了照明弹的高岛优真胸前冒出血花，不知道中了多少枪，一下子就倒下去了。
潜伏着摸上去的人不只有墨镝一个，水柔、顾东流他们都跟在后面的。
这些人同时开枪，倒霉的高岛优真被乱枪打死。
生田太郎小队长看到近在眼前的偷袭者，只能下达了最新命令：“上刺刀！”
他想拼刺刀，墨镝是最喜欢的，但是跟在他后面冲上来的水柔、顾东流他们却不那么喜欢。
顾东流一声令下：“打！”
“砰砰砰！”他身后跟着足足八十个手下，人手一支驳壳枪。
这些人可不讲什么武德，只管拿手里的枪不停地开火。
生田太郎小队虽然也有五十几个鬼子，却因为事发突然，根本没有组织起来防御就被攻进战壕里面来了。
跟在顾东流队伍后面的就是杜永的二中队和步长青的炮兵营了。
墨镝刚刚把这里的阵地占领下来，杜永他们已经开始建立炮兵阵地了。
几枚照明弹突然从北面朝中间位置打过去，很快从南边也有照明弹朝中间位置打过去。
市原启太炮兵联队的三十六门大炮一下子褪去了黑暗的外衣，明晃晃地展现出来。
步长青兴奋地大喊：“打！”
他带着队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打过仗，几分钟的时候攻占一个山头，炮兵跟着进入阵地开始轰炸。
这样的作战方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前面的步兵进攻受阻，炮兵也会成为靶子的。
可是别动队的这些人似乎没有考虑过攻不下阵地会怎么样？
是谁给了他们的勇气？
步长青不明白，他只明白一点：这次又让他们成功了。
小泉莲四炮长从睡梦中被枪声惊醒，跟他一样被枪声惊醒的鬼子有很多。
这些鬼子茫然地看着远处的照明弹升上了天空，知道肯定有战斗在进行。
他们这个炮兵阵地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守卫阵地的步兵受到袭击。
然而这些炮兵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三个方向都有照明弹升起，听着三个方向传来的枪声。
枪声激烈，这些炮兵们根本无计可施：他们的大炮已经没有了炮弹。
如果还有炮弹，尽管调射击方向和射击角度需要一些时间，这些鬼子炮兵总还有点事情可以做。
他们现在只能旁观。
市原启太联队长已经走出指挥部，站在外面的院子朝四周看：三个方向都有枪声。
正是保护他这个炮兵联队的三个阵地。
“八格！是什么队伍？竟然在今晚发动袭击？”市原启太联队长十分不解。
国军正在全线溃退！这是他知道的。
为什么这里还有国军主动出击？
苍井翔太炮兵大队长也不理解，他只能够大声命令：“全大队都有，各就各位！”
他这个大队配备的是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十二门榴弹炮全部在炮位上。
炮口朝着南市方向矗立着，浅野拓海小队长听到大队长的命令，赶紧带着人跑到炮位上。
市原启太联队长也下达了所有人进入作战位置的命令。
整个联队的鬼子全都紧张地跑进了炮位，训练有素的鬼子，不到三分钟已经全部进入了作战位置。
然后：这些鬼子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炮弹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全部打完，他们进入炮位后就这么等着。
轰隆隆！
轰隆隆
……
市原启太联队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个炮兵联队竟然会遭到炮火轰炸，这是开战以来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次的炮火轰炸来得又快又急。
从第一声爆炸响起开始，整个阵地就承载了雨点一样落下来的炮弹。
这些炮弹全是冲着阵地上的三十六门大炮打过去的。
轰隆隆！
轰隆隆！
爆炸声像炒豆子一样不停地炸开。
小泉莲四听到炮弹落下来的尖啸声时，赶紧躲到防爆沙袋后面。
然而这一次他的运气极为不好，一枚炮弹正好落在大炮上面爆炸。
无数的弹片在炮位里面四处乱飞，躲在防爆沙袋后面的小泉莲四也没有逃过被炸死的命运。
苍井翔太大队长也在炮位上，他是前来检查的。
结果也被雨点一样密集的炮弹给压制在阵地上动弹不得。
炮兵阵地上突然下起来的弹雨让市原启太联队长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白川一树中队长倒是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只需要把攻上阵地的那些人全歼就行了。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在墨镝带着队伍攻上阵地的时候，带着中队部的十几个鬼子逃走了。
这个时候正躲在黑暗中看着刚刚丢失的阵地上朝天飞出一串又一串的炮弹，这些炮弹飞上天空，又狠狠地掉落下来，砸进市原炮兵联队阵地上。
面对突然出现的袭击，白川中队的兵力实在弱小了一些，不要说反击，连阵地都守不住。
白川一树中队长感觉整个中队到这个时候侥幸还活着的鬼子不到三十个。
他对自己的队伍是了解的！
墨镝看着鬼子炮兵阵地上那些大炮，心里十分高兴：又一次歼灭鬼子炮兵联队。
炮兵这东西，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技术兵种，能够连炮带人一起炸掉，这支炮兵联队想要恢复元气需要的时间应该很长。
绝对不是随便弄些补充兵员上来就可以形成战斗力的。
战场上的形势完全是一片倒，步长青营长只是看着远处的鬼子阵地。
随着两轮炮弹的落下，鬼子炮兵阵地上已经是硝烟弥漫，什么都看不清了。
尽管墨镝已经让人朝那片区域又打出去了六枚照明弹，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看不清！
根本看不清！
杜永也看不清楚轰炸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命令很简单：“加快速度！把炮弹全部打出去！”
每一门迫击炮今天晚上带着的是一百枚炮弹，杜永的想法简单：打完就走！
步长青营长还能够怎么办？
虽然他对一次用掉四千八百枚炮弹十分心疼，但还是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昨天晚上他们也是每门炮带了一百枚炮弹的，但是并没有打完。
步营长不清楚：今天晚上为什么一定要打完？
苍井翔太大队长匍匐在地上，感觉着地面的颤抖。
地面颤抖的频率很高，跟炮弹爆炸的声音配合判断：前来袭击的人使用迫击炮，并且还很多。
地面传递过来的强度不是太高，让苍井翔太大队长有一些不舒服，却也不至于让他内脏受损。
这就让苍井翔太大队长心里好受一些：匍匐在地面上的鬼子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浅野拓海小队长这个时候也是蹲在防爆沙袋后面的，听着四周的爆炸声。
他心里忐忑不安，就怕有炮弹掉进炮位里面来了。
浅野拓海小队长也听出来了：爆炸的全是迫击炮弹，这样的炮弹只要不是直接掉进炮位里面来，他和他的炮都不会有事情的。
大炮周围堆了防爆沙袋，就是起着防止隔壁大炮爆炸的时候，保护自己这个炮位安全的。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让他发生，他就不会发生。
浅野拓海小队长一直在祈求炮弹不要掉落下来，结果炮弹还是掉下来了，同时两枚迫击炮弹掉进了他的炮位里面。
浅野拓海小队长看着许多的弹片打在炮管上面溅射出来的星星火光，也看到了几枚弹片朝自己飞过来。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总共不到十分钟的炮火轰炸，在市原启太联队长眼里这段时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今晚对鬼子炮兵阵地的袭击，十分顺利，根本没有遭到任何的反击。
让墨镝十分满意：这就让杜永、步长青他们可以把所有的炮弹全部打完。
打完炮弹的杜永、步长青开始撤退。
顾东流这个时候已经让手下的队伍把战场打扫了一遍，缴获的武器弹药全部带走。
不只是他在这块阵地上是这么做的，其余两个阵地上的小队长宋天星、林牧之也都是这样做的。
都是从一小队出来的人，思路都是一样的：既然鬼子没有反扑，既然时间充裕，当然要把战场打扫一下，这些武器都是可以换钱的。
离开鬼子的炮兵阵地三里地的时候，步长青营里有人在说话：“跑了二十多里，打了十分钟！”
这话里面有一些怨气！
对于步长青这个营里面的人来说，这样的长途奔袭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都习惯了慢慢行军，到一个地方扎根一样停下就不动了。
昨天晚上的战果是十分明显的，能够清楚地看到鬼子战舰倾斜，大家还十分兴奋，跑些路还没有什么。
今天晚上不一样，最初的几枚炮弹还能够看到鬼子的大炮，到了后面目标区域完全被硝烟笼罩，战果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这些炮兵们觉得跑了这么远路的，似乎有些不值得。
步长青想了想，终于说道：“我们虽然要跑一夜，只打了十分钟，但是这十分钟是对着鬼子炮兵联队轰炸的。
三十六门大口径的火炮，被我们用四千八百枚炮弹轰炸，无论怎么样，那些大炮也会被炸毁大半吧！
前段时间我们作战，虽然没有这样整晚跑路，但是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轰炸鬼子的大炮。”
“倒是被鬼子的大炮轰炸！”一个士兵说道。
“是啊！跑些路去炸鬼子，还是蹲在坑里被鬼子炸？
我还是愿意跑些夜路炸鬼子去！”又一个士兵说话了。
这下子再没有人说跑路一整夜，作战十分钟的事情了。
墨镝带着队伍回到南市的时候，张旅长、蔡局长、陶支队长全都等着的。
墨镝报告这次出击，全队轻伤三人，无人重伤无人死亡。
打死鬼子一百六十三人，缴获机枪九挺，掷弹筒六具，步枪一百三十六支，炸毁鬼子各种口径大炮三十六门。
这样的战损和这样的战果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打得好！太好了！”张旅长说道。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实际上：国军跟鬼子在上海打了三个月，夜袭这样的战术不是没有过。
国军的各支队伍都搞过敢死队在晚上去袭击鬼子，效果虽然不差，却没有墨镝率领着队伍出击时候的效果好。
这一点张旅长有些不解。
等到墨镝他们走了之后，张旅长把步长青营长留下详细询问到底是怎么打的？
步营长正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想法。
有了旅长带着旅部参谋们一起做听众，分析别动队的打法当然好了。
按照张彬旅长的命令，步长青把今天晚上行动的每一个步骤都详细说了出来。
张旅长、安平营长、李佑排长还有旅部的参谋们全都认真地听着。
听完步营长的讲诉，张旅长有些不解地问道：
“墨大队长他们的行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为什么打鬼子的效果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