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庄书衍收回冰块，摸了摸林春温的脸颊。那里红肿已经消退了许多，残留着冰块的冷意。
林春温心里记挂着他刚刚看到的视频，回头看了眼庄书衍，欲言又止：“你刚刚……在看什么？”
庄书衍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把用完的冰块丢给爱玛，回身看着林春温：“你说这个吗？”
他把终端朝向林春温，让他能清楚看到终端上的画面，正是诺顿和他一起弹琴的视频。
林春温看着庄书衍的神色，试探着说：“就是这个……你挺喜欢的？”
庄书衍关掉视频，注视着他：“是的，我很喜欢。”他没有继续让林春温问下去：“走吧，该吃饭了。”
林春温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饭桌上，管家有些心疼地说：“多吃点，少爷这段时间瘦了。”
说着，他瞪了林春温一眼。
庄书衍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用公筷给林春温夹了点菜，笑着说：“你多吃点。”
林春温再次接受了管家的瞪视。
吃完饭后，庄书衍上楼。林春温跟着上楼前，管家拉住了他。
庄书衍没有注意这边，林春温看了眼他的背影，停住了脚。
没有庄书衍在旁边，管家对他的厌恶毫无掩饰。他冷冷扯了扯嘴角，把终端递给林春温。那头是庄父，看背景似乎是在办公室。
他的脸色也很差，开头第一句就劈头盖脸：“我把你从管理协会那里捞出来，不是叫你来害书衍的！”
他起身，把手上的报告摔在桌上，来回踱了两步：“你看上去似乎并不知道其他Omega的命运，在管理协会看来，他们就是为帝国生育的工具。你以为像你这样？没有人管教你，你居然现在还没和Alpha标记！”
似乎有什么消息让这位稳重自持的掌权人失了分寸，他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在眉上，盯着林春温，语气笃定：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和书衍标记，就靠给无数个Alpha生孩子来养那个老头吧！”
林春温垂眼，庄书衍很快就要陷入第一次昏迷了。他生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看来庄父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我知道了。”
庄书衍看着远处景色，风拂过娇艳妍丽的花，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难得打开了窗，纷乱丰富的气味让他有些沉醉。
林春温走进来时，就看到了这幕。
他看着庄书衍带笑看来的眼神，垂下了视线。即使庄书衍再三强调，不会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进行标记，为此不惜伤害自己，但是……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傀儡罢了，庄书衍只是格外珍稀的那一个。
他随便和庄书衍说了两句闲话，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空无一人的房间让林春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躺在床上，拿起管家给他的那瓶药水，举在眼前。
“标记吗……”
时刻注意着这边动静的诺顿，没有错过林春温几近于无的低声自语。
他目光落在林春温手上陌生的瓶子，眼神凝住了：“这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他看着资料里显示的内容，眼睛沉沉地暗下去，仿佛溶了黑色的岩浆。
“B-advance型溶剂，用于Omega在易感期间补充营养和水分，防止与Alpha标记时出现干涩、萎靡等症状……”
诺顿喃喃念着资料上的介绍，眼睛里的金色随着地平线上的太阳一起坠入漆黑中。
“标记？”
修斯竖起了耳朵：“什么标记？”
诺顿哼笑了声，眯起眼睛往外看去：“你的小野猫，可能等不到你去抢了。”
在外面忙了一天，身上满是青紫的修斯愣了下，凑到诺顿旁边：“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他看到了屏幕中躺在床上的林春温，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玻璃瓶折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出一个剔透的光斑。
“看不出来嘛，进步不小，现在都可以随便看林了？”
修斯的话语里带上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醋味。
诺顿没有理他，他手指在终端上点了几下，然后他转过头，问：“你想不想见林？”
修斯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
诺顿看着屏幕里的林春温，幽幽笑了：“我黑了庄家的部分监控，你可以潜进去了。”
“林好像要和谁进行标记，你去的快，说不定还能阻止这件事。”
修斯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才被林春温狠狠拒绝过的事情，蓝色的眼睛映着城市的光，缩成小小的白点。
“我现在就去。”
——
太阳落下后，夜里迅速积累了乌云，雷鸣隐隐。
庄书衍从下午开始，精神就不是很好，脸色苍白，时不时扶着头。
没有吃几口饭，他就回房间休息了。
他走之后，管家对林春温使了个眼色。屏幕上老头的身影一闪而过，本来有些犹豫的林春温，看到老头虚弱的样子，终于起身了。
林春温站在庄书衍房门前，猛地响起雷鸣，遮盖了他开门的声音。
庄书衍躺在床上，面色如同石膏般苍白。
他对林春温的到来一无所知，房间里弥漫着静静的沉木香气。
林春温犹豫着，但是剧情和管家的威胁都逼着他继续前进。
他终于走到了庄书衍面前，垂眼，俯身，如同吻醒童话里的睡美人那样。
被唤醒的公主睁开迷蒙双眼，嘴唇嫣红。
他看到了林春温，也看到了他支在自己胸前的姿势，迷蒙散去了些许，虚弱地推拒了一下：
“你再来，我就真的只能标记你了。”
林春温抿唇，捂住他的眼睛。
庄书衍眼中的清醒散去，只有手还在无意识地推拒。
管家由于他们的事情，早早遣散了主宅中的人。他看着楼上紧闭的门，眼中有些泪光。
“少爷……”
躲在外面的诺顿终于抓住了时机，他屏住呼吸，潜进了这座森严华美的巨大别墅。
积蓄已久的雷雨终于倾盆而下，倏忽而过的身影就像闪电造成的错觉。
他悄悄走到二楼前，本还担心自己会不知道去哪个房间。但是他刚踏上阶梯，就闻到了浓郁的香甜。
这股香味摄魂夺魄，几乎叫修斯失去了神智，他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明明没有馥郁的厚度，存在感却如此强烈，仿佛再也闻不到其他的味道。深深侵染下，修斯还感觉到一股热浪从后脖颈传出，流向全身。
他脸立马红了，有些跌撞地敲了敲香味散发的房间。
门被打开了，原本以为是管家的林春温，在见到他后，一愣。
平淡的眉目有了波动，细细的眉毛上挑。
修斯见他的表情变化，心中莫名升起一个想法：也许，林是在乎他的……或者有点喜欢他也说不定，只不过他需要给老头治病，所以才做出冷冰冰的样子。
但林春温挑起的眉毛很快又放下了，他目光冷冷淡淡地落在修斯身上，嘴唇嫣红，仿佛黑夜里绽开的花。
“你怎么进来了？”
闪电在他身后的落地窗外划过，刹那间亮了下。刺白的光在莹蓝色虹膜里闪过，黑色的瞳仁放大了，将眼前的景色尽收眼底。
林春温衣服披散，黑发遮挡下的脖颈，隐隐透出几个红点。
室内的香气馥郁得快叫人溺毙了。
修斯抓住林春温的手：“跟我走。”
手心滚烫的温度传到林春温身上，本来就发烫的身体更加沸腾，他皱眉：“松手。”
修斯执拗地看着他：“你真的想被人标记？和这个庄家少爷。”
林春温往回扯着自己的手，却收不回来，他大声了点：“放手！”
”轰隆——”又一道闪电劈过天空，雨幕狂涌，仿佛老天失了分寸。
修斯不仅没有松手，还用力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他不管林春温的挣扎，带着厚茧的手抚过林春温的后颈。
暗蓝色纹身在手指上，像黑夜中的毒蛇冷不丁被光照到时，鳞片反射出冷蓝色的光。他语气炽热：“我不放！你还欠我一条命！”
“是我先捡到你，是我救了你！”
林春温用力挣扎，因为暴力的磨蹭，胳膊染上了大片赭色。修斯怕伤到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林春温狠狠推开他，他纹丝不动，倒是林春温自己又后退了几步。
修斯上前一步，在他警惕的目光中止步：“小心点。”
林春温揉着自己的手腕，脸上写满了厌恶：“是，你是救了我，那又怎样？后来你潜入庄家别支，难道不是我用自己换了你们逃跑的机会？真要算，我们两清而已！”
“你休想！”修斯迎着他的目光，即使心中刺疼，他还是梗着脖子说：“你休想和我两清！你休想就这么算了！”
他上前一步，再也不管是否会伤到林春温，大力抓住他的胳膊，拉向自己的怀里。
现在，他已经完全踏入了庄书衍的房间。这边的动静太大，即使庄书衍神志不清，也模糊地转头去看。
闪电灵蛇般划过大半个天空，红色木地板上，林春温细腻白皙的小腿被人紧紧桎梏着，腿肉从指缝中漏出来。他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慌张望过来。
修斯完全把他压在地上，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抱住他。
他听到动静，也看向庄书衍，蓝色眼睛在黑暗里如同狼那样莹莹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