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见他下来，手中的餐盘已经不见了，面色有些欣慰。林春温看着他说：“庄先生叫我没事别去打扰他。”
听闻这话，管家笑了起来：“少爷喜欢独处，但他不是对每个人都说这句话。”
林春温皱眉，但他不想深究庄书衍究竟是什么意思，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庄先生答应让我继续回去上学，我还能回去吗？”
这个世界的人会在18-22岁的时候迎来自己的分化期，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是正常地上学工作。分化完成后，Beta没有变化，Alpha则要到专门的学校进修，类似课后补习班。只有Omega，会被严格地监管起来，进入专门的学校，并且一直呆到他们被分配给Alpha为止。
但很显然，庄家不用遵循这种规定。管家点点头：“当然了，我们已经研发了可以遮盖信息素的屏蔽器，不过成本昂贵，目前只在小范围内推行。林先生按照日期入学就行，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
林春温拿到了屏蔽器。
那是个很小巧的装置，很难想象它的原理。管家负手立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说：“这个装置一次可以运作八小时，足够应付白天的出行。司机会负责您的早晚接送，希望您不要让我们担心。”他并不支持林春温继续上学，但既然是少爷的安排，他也只好照做。
听着这暗含威胁的话，林春温并没有说什么，接过屏蔽器摆弄了会，戴在身上。
管家又拿出一张黑色的圆片递给他：“林先生，这是少爷找了很久的复古影碟，如果他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林春温不懂什么是影碟，不过他明白管家的暗示，他接过那张圆片：“我知道了。”
用完晚饭后，林春温磨蹭再三，还是来到了庄书衍房间外面。他敲了敲门：“庄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门自己开了，庄书衍坐在高高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他头都不回：“希望这次你不是来送点心或者饮料的。”
林春温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我并不知道那是人工智能要做的事情……管家说您一直在找的影碟找到了。”
自从庄书衍上次的口头警告后，管家就热衷于用各种理由送他去接受庄书衍的嘲讽。比如上次他叫林春温调了杯营养药剂端上去，结果原本做这个的人工智能因为行程冲突在房间外叫了半小时。林春温拿着餐盘被赶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工智能恶狠狠地拿走了他手上的餐盘——如果人工智能也能用这个形容词的话。
夕阳照在林春温脸上，庄书衍回头，看到他脸上尴尬的表情，突然淡淡笑了下：“希望你不要介意，爱玛是我少年时期的作品，他的系统和别的人工智能不太一样。”
得到主人的首肯后，林春温终于走进房间，他在沙发上坐下，掏出管家递给他的那张圆片：“听说这个东西您找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您想要的那张。”
庄书衍不置可否：“看看就知道了。”他接过去，用手抚摸了一下边缘，然后滑到林春温看不懂的机械用具前，但是那个凹槽实在太矮了，即使庄书衍的座椅调到了最低也放不进去。
林春温在他第一次尝试失败后就站了起来：“我来吧。”他走过去，从庄书衍手上拿走那张圆片，十分笨拙地试图把它放进小小凹槽中。
庄书衍在旁边，看着他接走东西，没有说话。林春温尝试三次都被弹出来，额上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又逸散出来，但是林春温并没有意识到。他抬头看了眼庄书衍：“我好像放不进去。”
听到这话，庄书衍才醒过神来似的，指导了一下该怎么做。这次林春温很成功地放进去了，他坐回沙发，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一杯残余的饮料，是淡粉色。林春温有点印象，这是镇痛的。
今天庄书衍身上不舒服吗？他看了庄书衍一眼，只见男人面目平静，眼睫在夕阳下呈现璀璨的金色。男人察觉了林春温的目光，原本盯着屏幕的目光移了过来。
感受到他的冷淡，林春温起身：“我不打扰您了。”
“你可以留下来吗？”出乎意料地，庄书衍说。
难道他有拒绝的权力吗？林春温腹诽道，他只好坐回沙发：“当然。”他调整好坐姿，陪庄书衍一起欣赏这种已经被淘汰的播放形式。
看了一会，林春温必须承人，这挺有意思。
庄书衍坐在他的不远处，一手之隔。那天他进来时所感觉到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几乎只有淡淡的一点。
林春温后来才想到，这恐怕是庄书衍的信息素。
他和庄书衍呆了这么久，才发现在那种侵略性之下，还有浅淡的木香。就像这个房间一样，平静典雅，在时光中落满灰尘，而无损美丽。
这是个叫《洛丽塔》的故事，大概就是讲身为大学教授的男主对女朋友的女儿一见钟情，在女朋友去世后诱干了女儿。女儿不堪忍受，在别人的唆使下逃离了男主，结果所托非人。男主杀了唆使他女儿逃走的人，最后自杀。
是一个悲剧，但是画面唯美，里面那个男主看上去简直爱惨了女儿。
林春温忍不住皱了皱眉。
庄书衍余光瞥见他的表情："你不喜欢？"
记忆里庄书衍并没有问他这个问题，林春温一愣，如实说：“这是个好故事，但……这种关系，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另一种压制，男主再怎么说喜欢，也不能改变事实。”
庄书衍听完，点点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评论。放完后屏幕自动黑了下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借着灯光，林春温看见了他额上的汗水反射出的晶莹光泽。
“你怎么了？”
他去开灯，这才发现，庄书衍的脸色苍白得像纸，汗水打湿了他的眼睫，仿佛泪水一样脆弱。林春温被自己的联想拉回神智，他打开终端：“我去叫管家上来。”
庄书衍闭上眼：“嗯，麻烦你了。”
他抬手关掉屏幕时，林春温发现他指尖在颤抖。
管家匆匆上来，他瞥了眼林春温，眼里全是责备，随后林春温被关在了门外。
颤抖的指尖、淡淡的木香都消失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春温连吃饭都没怎么看到过庄书衍。管家也没有透露什么消息，林春温就这样等到了入学的时间。
他出发那天，神出鬼没的管家叫住了他：“学校有什么问题跟我联系，钱也打在你的账户上了，一切小心。”
说完管家就要走，林春温犹豫了下，问：“庄先生……还好吗？”
管家没有回头：“过段时间你就会看见他了。”
林春温不再追问，坐上了去学校的车。窗外景物飞逝，他心中思索着，庄书衍生病这事上一世他也知道，但是……
虽然和记忆里的行为没有偏差，他总觉得庄书衍对他态度怪怪的，难道是因为上一世只是记忆吗？
到了学校后，因为他不用住宿，所以报道完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街边随处可见的都是社团招新，负责招徕的人看到林春温纷纷眼前一亮，这学弟要是招进来，还愁招不到新生吗？
他们热情地涌上来，但是林春温都拒绝了。
他继续走，直到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那里摆着一个摊位，循环播放着录好的音频：
“音乐社啊音乐社啊，随便看看，随便逛逛。”
一个头发软塌的青年有气无力地坐在摊位上，周围是纸做的乐器模板，他感觉有人过来，撩了撩眼皮。“哟，挺帅啊学弟，要加我们社吗？平时弹弹自己喜欢的乐器，大家都很热情。不过我们比较穷，没什么经费。”
跟着林春温走到这的其他社团的人听到了，纷纷愤愤：这是什么话，学弟才不会选呢！
林春温放下桌子上的宣传海报，点点头：“我想参加，请问该怎么做？”
那个青年一下子坐起来：“你真的想要加入？”他看林春温点头，激动地从桌子后面绕出来，握住林春温的手：“太好了！这下老师不会骂我了。”
他松开手，把外套一拿，说：“我现在带你过去吧，刚好他们都在。”
——
守在摊位的青年叫阿莫，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是个贝斯手。从教室的窗户外看，里面大约有四五个人，正围着一个棕发青年说话。阿莫带着林春温进去：“嘿，朋友们，看我带来了谁？——我们的新成员！”
教室里的棕发青年笑意未褪，抬头看去，林春温正对上他的视线，于是他礼貌地冲人点了点头：“你们好。”
那群人一下子“哄”地炸开了：“真的？”
“天哪，我们已经三年没招到人了，我还以为我们这届一毕业，我们社就要关了。”
那棕发青年却怔怔地立在原地，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凝视着林春温，好像对他一见钟情。
林春温不解地伸出手：“老师，您好？”这个老师就是上一世教他的社团老师，记忆里是个温和阳光的人，怎么现在看到他却是这种表现？
他一动，老师才像醒过神似地，尴尬地笑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哈哈，新成员长得太好了，看呆了看呆了。”旁边的女生抱怨道：“迪老师，你这样也太不专业了。”
迪斯一边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边伸手和林春温握了下：“新同学完全可以相信我的专业能力。”说着，他俏皮地冲林春温眨了下眼。
他的眼睛也是棕色的，在窗外的阳光下闪着熠熠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