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可真够受的。
为了固定住自己不掉下去，还要适当合理地利用残余体力，我不得不在平躺与跪姿间来回切换。
一开始感觉还能支撑，可是到了后半夜，阴寒之气更盛，甚至哈口气都看得到的时候，双手与膝盖几乎都麻痹到难有知觉了：根本搞不清是被冻得，还是累得。
随着体力过度损耗，肚子也加入到抗议的行列，不断发出“咕噜噜”的叫喊声，果真是难熬。
不过幸好山体之上有少量泉水涌出，其中一部分顺着山石，渗透到斜面上，才生成了一片片的青苔。
渴了，我就用手沾一沾上面的湿气，而后用唇在手掌上吮吸，反复多次后，起码能缓解干渴的情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这样苦苦支撑着，在期盼天亮的同时，我竟然还能在不知不觉间睡着。
等到双目暴睁，阳光普照的时候，就连头顶的雾气也跟着淡了不少，能让我尽情地感受到晨光所带来的那一丁点温暖。
咦，不对！为什么头顶的山体，竟然在眼皮下方。莫非……
呼一下，冷风从后脑而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斜面上，头下脚上。
而且更可怕的是半个脑袋已经悬空，探出了崖口，稍稍扭头就是深渊和死亡在招手，瞬间头皮都麻了，遍体生寒。
该死！一定是昨晚用跪姿固定身体后睡着的。随着肌肉放松，意识因劳累而涣散，人这才倒着滑了下来。
看看目前的形势，我真要念几遍阿弥陀佛了。倘若不是手脚上还有九股绳增大摩擦，又因为自己摆出个“大”字的缘故，可能在睡梦里人已经下去，给阎王爷暖被窝了，哪有机会看的到晨光呢？
嘿，昨天向太阳许愿倒是达成了，可这见面方式——着实危险的紧啊！
接下来，还要重复昨天的事，让自己爬上斜面远端夹角处，脱离危险。不过这次比昨天要危险的多，尤其是现在的体、位，都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借助手掌和后脚跟，一点点往上蹭了。
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身体上移到脑袋不再悬空之时，感觉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再也创造不出一丝半毫来了。
也难怪，因为长时间大头朝下，外加背对悬崖方向面对上苍，是个人都要被吓傻了，还怎么会生龙活虎。
再说我一直没吃过东西，是机器也干耗不起，更何况是个人。
没办法，我现在只能用最小幅度的动作，如转盘一样，慢慢把身体在斜面上转动，直到脑袋回归原位，冲着内部夹角才算安全些。
现在看着夹角，伸出一只手紧紧抠住反斜面上的山石裂缝，暗自盘算。
以目前的体力和精力，今晚之前再没有改变，便是死期。
想到昨天看见山体上方五六米处，那棵横生出来的歪脖树，也只好拼死一搏了。
爬上去！爬上去，才有机会活着！
自从昨天醒来后我就发现，全身上下已经被人洗劫过了。别说是随身带着的黑羽和千马精血珠，就连汤飞烟无意得到的人皮秘籍，也被那些神秘人给搜刮个干净。
现如今除了这身衣服和曾经拿来捆住自己手脚的绳子外，真的是一无所有。
以这种现状想要爬上头顶那棵树，不是谈何容易那么简单，而是近乎不可能。
思来想去，体力也稍稍汇聚了一些，回忆着昨天看到的情形，我最终还是动了，决定拼一拼，生死在此一举。
依然用跪姿，双膝撑顶住夹角，放松双手凝聚力量，我趁机又抓了几把水汽润润嗓子，再看头上垂直的山体，寻找目力所及范围内的着力点。
还不错，的确有几处上下分布的裂痕，足够上手一试的。
不过想到这样一动再无回旋可能的时候，心底里不由地生出了惧意；这是人最脆弱，又最真实的表现，根本不受任何控制，完全发自内心，我甚至能感觉到双手和身体在不自觉抖动。
那四段九股绳没被我抛弃，现在揣在口袋里，随人一路往上。
所有的攀登，最难的是第一步，我现在也不例外。
以刚才的跪姿，双手手掌紧紧地吸住反斜面，再靠指尖力量一点点向外移动，借此整个人慢慢站起，使得身体成虾状，脸紧靠垂直的山体，背后对着深渊。
在身体几乎站起来，伸手能够到山体最近处的裂缝时，没有半点犹豫，奋力跳了起来，单手四指精准无误地扎进了缝隙当中。
可是手指和大脑都还没做好准备，身体巨大的下坠力与体重，便考验起了四指指骨的韧性：我几乎感觉手指被力量拉扯，那种快要被扯断的恐怖感。
果然不出所料，小指最先脱离战区，一下从石缝中滑出，仅靠三指着力，心也跟着向下狂坠。
在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后，奇迹出现了。所剩三指尽管撑得很辛苦很疼，最终竟担下重任，挂住了整个身体。
慌忙间我踮着脚尖，点住湿滑的斜面借力，赶紧把右手小指塞了回去，同时看准侧向另外一处不大的凸岩，迅速送上了左手。
当左手抓住凸岩，右手得到歇息片刻后，双脚脚尖猛地用力再点，双臂叫力身体斜倾，左脚已经踩在垂直的山体上，整个人像壁虎一样，不算牢靠地贴在了上面一动不动。
说是脚踩，根本没那么乐观，严格意义上说，是用脚内侧能用到的一切面积，努力贴着山体，用巨大的摩擦力蹭在上面，尽可能稳住身体而已。
毕竟除了能下手的缝隙，此范围内再没有落脚的地方，我想继续往上，必须自己给自己争取落脚点，于是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不过当我真正实施后才发现，这是个烂透了的主意。
山体表面的凹凸起伏虽看似不错，可是在用脚内侧蹭的时候，摩擦造成的疼痛感超乎想象，尤其加上了整个身体大部分的力量，让我几乎惨叫出来。
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按照先前制定的攀爬计划，我咬着牙，双手单脚同时用力，才把身体拉起。
借助这瞬间，右手抓向另一处较高的着力点，左手跟上，这次换右脚上来踩踏。
此时此刻，我整个人都上了山体表面，与地面成九十度角，耳中全是呼呼的风声。
不过幸好我连往下看的机会和体力也没有，脑中只剩下一定要继续，不能回头的提示；四肢和全身，机械性地借助一切在攀爬，早已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完全是精神和意志力在主导一切。
五六米的距离放在地面不算什么，可垂直向上，面对引力和重力的时候，是真他娘的艰难！
尽管先前我有过不少类似的经历，却赶不上这次的万分之一。
毕竟那时候身边还跟着汤一局或和尚，我不需太害怕。而现在全凭自己，倘若不是因为先前的磨练，体力和能力得到了一定提升，早在第一个睁眼的照面人就挂了，哪还有现在的疯狂举动！
五六米的高度，我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唯一知道的是用了身体里，所以的力量。
毫不夸张的说，我几乎将身体狠狠拧了拧，榨干最后一滴力气，才终于用臂弯反向挂住歪脖树最低处，一个横生的分枝，借此把身体和双腿带上来。当我成功骑在上面后，双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等迷迷糊糊又一次苏醒，天色已暗，甚至在远处还见到了红霞，如同绽放的烟花那样美丽，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庆祝，庆祝我的生命又得到了些许延续。
之后的我强忍着浑身的酸疼，在太阳再次消失前，顺利攀上歪脖树上，枝杈密集到可供整个人躺在上面，不需要刻意小心，也不会掉下去的地方，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