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中文 > 盗命禁术 > 迷山吊古篇 第二章:铃医
  一只小药箱,一副招幌,一个摇铃,就是从古至今,铃医们的基本配置。有些地方,称他们为走方郎中或赤脚医生。相传像扁鹊、华佗、李时珍的祖父等名家,也都是铃医出身。

  时间来到六十五年后,布厂街中段的一棵法桐树下围满了人。

  小药箱放在地上,箱盖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和各种药包。摇铃挂在箱侧,一副少皮没毛的破招幌斜依着树身。

  招幌正面有八个大字“悬壶济世”“医者仁心”。背面,本该是铃医主攻的门类或几种独家秘药的名称,现在却被“能治百病”四个大字所替代。在招幌不易察觉的角落处,有个小小的“毉”字绣在上面,不专门去找,真的很难发现。

  这会儿在大伙的注视下,我正搬着一个老头的臭脚仔细观察,比做针线活的姑娘们还要专注。

  随手取出一根医用棉签,在老头脚趾缝里轻轻一按,马上就有浓稠的黄水流出,吓得他哇哇大叫。

  “诶,你个龟孙!俺不是说这玩意流哪儿烂哪儿嘛!”

  气急败坏的老头要撤脚,我却先一步在药箱里取出个小瓶,熟练地拔掉瓶塞,倒出些许青白色粉末在他的脚趾缝。一瞬间,刚还中气十足的老头,立马紧绷成了个硬棍,还张大嘴巴倒吸着凉气。细看他额头上,冷汗涔涔的堪比瀑布。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可把围观的大爷大妈们吓了一跳。

  有位大妈胆小,惊叫着跳出老远,连多年的腰肌劳损和关节炎都治好了。

  这会儿老头已经缓过来劲儿,随便拿衣袖抹了把汗,瞪着我似乎是想开骂。我却抢先松手将他的臭脚撂下,取出早已裁好的牛皮纸分成九份,包了刚才的青白色粉末并递给他。

  “先疼后凉,对症下药。你这是黄水疮,细菌感染造成嘞,拿俺的药回去外敷拔干除菌,一天两次,五天保好。记着,这段时间忌辛辣刺激,别用自来水清洗伤口,少出汗,尽量保证脚指头缝干燥。”说罢脱掉手套,随即喊道,“下一位!”

  老头的脚后跟被我磕在地上,震得腿肚子生疼,又来不及穿鞋,只能原地咯噔着。他还想发火,脸色却一下变了,变成那种酸麻舒爽交织,想说又表达不清的模样,怒意明显消了七八分。

  一旁人眼神好点的,已经看到老头的趾缝里不再流出新的黄水,原有的也早就结晶,使得在场观众们发出一阵惊呼。

  老头是直接受益人,他现在不得不佩服我的本事,于是爽快地掏出一张大团结丢在箱盖上,抓起自己那只鞋,咯噔着就走了。

  那动作潇洒轻快的,堪比传说中的燕子李三。

  有了这票成功案例,局面被彻底打开,其他的大爷大妈们纷纷挤过来,争先恐后诉说自己的苦处。而我眯起眼,故作高深状,心里头早乐开了花。

  这都是钱哪!

  正当要接诊下一位患者时,忽然一个中年男人不按规矩,挤开人群,一屁股坐在我用砖头做成的看诊凳上,对大爷大妈们的指责和怒骂充耳不闻,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小子,你是个巫医啊!”

  中年男人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搞得在场的大爷大妈们瞬间哑火,面面相觑。而我则心头狂跳,马上朝那人连使眼色,嘴里却净说些有的没的,好不容易忍痛把这些潜在客户给驱散。

  “大哥,你谁啊?什么巫医?一大清早的就说醉话。”边敷衍搪塞,我边收拾吃饭的家伙事儿,揣好刚挣的十块钱,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谁知对方却不依不饶,指了指招幌角落处,那个“毉”字冷笑。

  见遇上了行家,又像个狗皮膏药般甩不掉,我只能听天由命,随他一起走进一条没人的小巷。

  开始以为这家伙是打算勒索钱财,没想到他靠在墙根,什么话也不说,又开始打量起我来。

  “嘿、嘿,我脸上有花啊?还是你家姑娘找不着对象,打算考虑一下我?”我厌恶地撇了撇嘴,“咱有事儿说事,别打哑谜。就算我医术再高明,也猜不透人心。”

  男人听这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用食指虚空朝我一点。

  “你小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没点正形。药息决那么老实一个人,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孙子。”

  这话在旁人听来以为是骂人,但对于我来说,好比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口中所说的药息决,正是我爷爷。

  奇怪!从我记事起到老头子死于非命,他似乎没交过朋友,尤其像面前这位,爱喷香水,穿着打扮都挺体面的主,更是没有印象了。

  以前老头子带着我在广西、云南、贵州等地流窜,见多了山高林密,民族风情和疑难杂症,凭借一身本事换取吃喝,多余的不要,搞得自己像个逃难的,啥时候停下来歇过脚,敢认真交些朋友呢。

  要是有朋友在,至于死后连个棺材都买不起吗?要是有朋友,年仅十岁的我,能独子在街头流浪吃苦十多年?

  所以当他提到老头子时,我先是惊疑,而后生气,表情一定变得不善了。

  男人察觉到有异,笑了笑说:“小子,干嘛这么大火气。我不是来找麻烦掀老底的,更不是叙旧,说实话,我与药息决也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只是佩服他的本事罢了。

  今天找过来,我下了大工夫,打算给你介绍个来钱的活。当然,原本最佳人选是药息决,谁知他早就……现在也只能请你了。幸好当年听他提到过自己有个孙子叫药千方,是个奇才,八岁就有青出于蓝的势头,只不过没正形罢了。”

  “搞蛋吧!别拍小爷马屁,本人不吃这套。”说着,抓起吃饭的家伙事儿要走。

  当与那人擦肩而过时,他忽然提了一嘴:“嘿,听说过《越方书》么?”

  我顿觉脑袋里嗡了一下,立马喝道:“你疯了吧!!”

  男人似乎猜到我会有这种反应,不慌不忙地摆摆手,示意我冷静。

  “看起来我的消息不错,你知道这书,更恨它入骨。”

  “哼!我只知道凡与这书有联系的,要么是死尸;要么就是那种想偷别人的命,帮自己增寿的疯子!”我的声音虽低,但咬着后槽牙说出这话,多少带着点狠劲儿。

  男人听了,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不错,传说《越方书》里记载的全是巫医要诀和禁术,尤其是禁术中的续命篇和长生篇,简直太邪乎,太吸引人了。

  当年药息决被害,大概是因为你家传承了巫医朮,那些人以为《越方书》一定在你们手里,所以才引来杀身之祸。”

  “再说一遍,我家根本没有《越方书》,更别说里面的……”

  “当然、当然,你们一定没有。据我所知,《越方书》早在其主人赵炳被杀后就不见了,数千年来,也只留下个传说而已,真假难辨。近些年黑市里所谓的残片,也全是假的。”

  他这话让我心惊。他的语气这么肯定,难道说……

  想想老头子临死前的交代,我心有余悸,恨不得赶紧甩开这家伙,走得越远越好。

  《越方书》不是奇书,是催命符!

  “怎么,药家人这么胆小?”男人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耸了耸肩说,“放心,我没见过《越方书》,也不想见。之所以肯定市面上那些残片是假的,就因为上面的古文字大多容易看懂。根据可靠情报说,真正的《越方书》是用一种死文字写成的,没人认识。

  当然,所谓的死文字,也可能是古代的加密信息,咱们不知道怎么破解。也可能是古时,一些不起眼的小国或部族的语言,鲜为人知。另外还有种可能,这种文字以前曾出现过,但在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彻底消失了。

  总知无论真相是什么,相信我,我和你一样不希望这东西再次出现。否则招来的就不止血雨腥风这么简单了,很可能是对现世的一种颠覆性改变。”

  听他说得诚恳,态度认真严肃,似乎一切以大局着想,如圣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像村头的土地爷。

  可既然心静如水,又为什么找我,为什么提起老头子,为什么提到《越方书》呢?嘿,该不会这家伙,是那种爱耍两面派的货色吧?等着,让我激激他。

  “说这么多废话,那你今天来找我到底什么目的?就为了科普表忠心?”

  “都不是,我想请你凭本事救个人。”

  我一怔:“救人?什么病?”

  男人摇摇头:“不是,是把一个人从疗养院里救出来。”

  “我去你哒了个蛋!!”我一下就怒了,甚至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要不是害怕伤人坐牢,早过去敲他了。“我是铃医,不是那整天被人装进炮筒崩来崩去,还被逼着与坏人殊死搏斗的红皮衣笨蛋!再说,你见过哪家疗养院玩绑架的?就算退一万步真的有,直接找警察不好么,干嘛让我去?还凭本事。我的本事是看病救人!”

  我大吵大嚷,对方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我安静下来。

  “闹够了?我看药息决也是言过其实啊!你哪像个聪明人,整个一‘信球’!”说完转身要走,但没走出两步他又停下了,说,“如果我告诉你,被困的人是个四五岁的可怜孩子,疗养院里有人正打算用她续命呢!而他们用的禁术,很可能来自于《越方书》;甚至还可能与药息决被害有关。你,还会置之不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