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第三天，若若守在花翎床前，却看着被雨滴拍打的窗棂，恍惚失神。
菩提山一直都是阳光明媚的，哪怕下雨，也从未像今日这般：
外面的天阴沉得仿佛要坠下来，浓烈的暗色像是她不小心打翻的墨汁，渲染了整个视线。
雨滴啪嗒啪嗒地掉落，在空中编织成灰色的布，将菩提山的一切浓缩成看不清的黑影。
若若恍惚看着，花翎的窗棂边是一颗白山茶花树。
山茶花在今日依旧开得灿烂，但雨滴力气极大，把漂亮的花瓣都砸得破烂。
莫名的，若若觉得那些不堪重负掉落，湮进泥土里的山茶花，有一刻像极花翎。
“阿翎……”
若若失神，轻声呢喃着，眼眶却是发红。
氤氲的雾气凝结成水珠，也如窗外的雨一般砸落。
阿翎的心境模糊不清，若若唯一能感知到的，便是凭借多年的熟悉了解，得知了那铺天盖地的痛苦绝望。
她的阿翎啊，这次外出又受了多少苦呢？
是和第一次一样，出去便被人骗，险些被那人放进炼丹炉里炼成丹药，还是被发现了身份，不得不拼死逃窜？
若若不懂那些，她作为比花翎化形更早的若木花妖，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阿翎，我在你外出时就守在山茶树下，想着你何时能够归来，菩提山在等待你，我们也在等待你。”
若若收回视线，眸子没有焦点，却是真真切切看着花翎。
她习惯了等待，从前是等待花翎化形，之后是等待花翎修炼，随后等待花翎归家，现在等待花翎醒来。
她等待太久，久到她以为花翎不再需要菩提山这个家，久到她以为花翎的出现只是自己的妄想。
怎么会是妄想呢？
若若自嘲地想着，花翎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去等待的花翎。
清越剑是她用本体为花翎锻造的，清越一定会护好花翎，不管在何处。
“山茶花湮落，阿翎，今日是第三日，你为何不醒。”
若若眸子聚焦，视线落在花翎脸上，想要伸手触碰她，却只是停在半空。
花翎不一样的，她终归是要成神，不，她过了明婆婆设的心境，已然成神了。
神灵是漠然冰冷，高高在上又柔和平静的。
可是，若若想象不到花翎成神的神情，记忆中的花翎太过活泼明媚。
所以在看到花翎出现时，那样悲伤柔和的神情于花翎而言，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婆婆，您和天道算计一场，阿翎变成如今的模样，您真的开心吗？
菩提山的灭亡，亲人的死去，敌对的挚友，爱人的离去……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阿翎成神，真的值得吗？
这场局中唯一的变化，便是挚友。
蜉蝣成了挚友却没能成为爱人，便只能去异世走一遭。
一切都明了了。
庞尊便是为花翎设定的爱人，直白坦率，执着唯一。
这些对谁都是不公平的，对庞尊不公平，对花翎也不公平。
毕竟，她真的为了苍生，舍弃了自己的爱人啊。
平等温和的爱之下，庞尊是她唯一炙热直白的偏爱。
但因为生来的使命，肩上无法卸下的责任，花翎亲手将这份偏爱埋葬。
她为这份爱自伤都不能，因为她无法放下所谓的苍生万物。
这份爱，在花翎唾手可得之处，灰飞烟灭。
而心境的结局，若若大抵能猜到的，为了不让生灵受苦，花翎自我毁灭。
她放不下的，哪怕生出的情死死缠绕包裹她的心，让她即便不想也痛，她也放不下，
责任。
若若握着花翎的手，感受着花翎变得温凉的体温，她已然不似从前了。
她再不是她，温暖的体温随着那些悲苦一起被埋葬。
“若若，许久不见，可还好。”
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暖意，沁入心尖，一点一点将干涸的心滋润。
若若惊喜抬眸，却撞进了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变了……
花翎不再是阿翎，再不是阿翎了。
对万物慈悲包容，怜悯温和，却再无那抹暖意。
若若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精致可爱的眉眼间带着些许无奈和悲苦，
“我，还好……”
轻若没有的回应，若若声音滞涩。
若若看着花翎，似乎从她的神情中捕捉一丝熟悉的姿态，终是徒然。
没有了，花翎成了神，便再不是温柔和暖的阿翎。
是神……
是神啊。
若若恍惚想着，脸上却扬起和从前一样的笑容，言语熟稔，
“当然好了，难不成还要我日日悲苦地想你不成。”
花翎闻言柔和着眉眼，眼里却多是无奈，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那便好，你们好，便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若若近乎哭吼，可她的嗓子干涸涩痛，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该疯魔地说，花翎不是花翎，还是祈求眼前的神灵将花翎还回来？
不，回不来了。
就如同在幻境中看到的，为了让花翎成为神灵的庞尊，魂灵破碎。
最后依托在山茶花玉佩中的魂灵碎片，也因花翎的献祭烟消云散，在这世间再无踪迹。
如今的花翎也是如此，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若没有说话，只是在花翎温和又格外漠然的目光中起身，踉跄着去通知其他花灵。
是这样吗？
是若若狼狈不堪地逃离，连带着身后所有的温柔和暖都抛弃，进入那场仿佛永不停歇的雨幕。
仿佛这样，她便能找到记忆中的花翎。
仿佛只要如此，她便能再开口唤那一声阿翎。
之后的事若若便不知了，偶尔听见那么两句：
便是花翎成功将天下安顿好，再不会起大的争乱将格局打破，苍生过上了平和的日子。
成为神灵的花翎，自然不会在菩提山多待。
孕育神灵的地方自然不会禁锢神灵，神终是成为了神。
若若如此想着，看着眼前菩提山新生的小花灵，轻捏了捏她的脸，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路过那棵种在门前的山茶花树，脚步微顿，却没有再停下。
白色的山茶花圣洁高贵，犹如神女的完美的裙摆，带着独一无二的纯白。
但，若若觉着山茶花更像心中的阿翎，温柔明媚，却足够地让她心安。
如今的如今，她成了神灵眷顾的苍生之一。
只是之一。
阿翎回不来了，她该是找到了庞尊。
那个傻小子，该等到了他的神女才对。
那是神女成神前独一无二的偏爱，也是神灵唯一的怀念。
只不过在神灵那里，只是怀念。
若若想着，在万千回忆中陷入了梦境。
她也要去找阿翎了……
在梦中。
——
作者：回来便没写多少，也就三章。
这里用若若的视角写了她眼中的花翎，心境中死亡的是花翎，也不是花翎。
她杀死了自己，杀死了自己所有的私心。
PS：if线写火燎耶和阿翎的CP，就是在思考从哪一章开始写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