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是沈羽窈刚刚在地上捡到的，很小，攥在手里无人发现。
两三米的距离，冲过去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的事情。
她赌沈清芜不会现在就杀了她。
果然，枪手连开了两枪，只射中了她另一边肩膀，腿部那枪射空了。
激昂的肾上腺素让沈羽窈忽略掉痛觉。
哪里都行，只要能伤到沈清芜就好。
横竖都活不过今晚，就算不能将沈清芜拖进地狱，也不能让她好过。
眼见就要碰到沈清芜，却被她身旁的男人一脚踹飞，重重摔在围栏上，又回弹跌落甲板。
“噗……”她吐了一口鲜血。
男人这一脚很重，但沈羽窈却只觉得心痛。
沈清芜已经被裴牧驰拽到身后，男人挡在他们面前，漠然地看着自己，更让她挫败不甘的是，那双浅眸里连嫌恶的情绪都毫无痕迹。
为什么？！
她追着他跑了十几年，即使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他对她连一点别的情愫，恨的，厌烦的，通通都没有。
于他，她仿佛仍然是个陌生人。
“你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她。”
低磁的嗓音随着海风灌进她耳膜，她敛下眸，一滴水珠洇湿了锈迹斑斑的甲板。
“沈清芜，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那个视频，今晚要是我死了，那个视频将会在一周后从我的私密邮箱抄送给各大媒体。”
她伸手抓住栏杆，缓缓站起来，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栏杆上。
她要站着，她不能在沈清芜面前倒下。
刚才那一冲，她赌赢了，枪手被下了令不能击杀她。原因肯定是她手里那个视频，沈清芜想拿到那个视频。
沈羽窈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你知道的，这是老爷子最不想看见的事情，你忍心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心？”
沈清芜抿着唇，黑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连易从澜也往沈羽窈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厌行皱起眉：“什么视频？”
“厌行哥哥还不知道吗？你手里也沾了人命，我们是一样的。”
对，他们是一样的。
沈羽窈抬起头，这个认识，让她眼底闪着异样的光采，看向陆厌行的目光重新变得灼热起来。
陆厌行上前一步，男人身量极高，沈羽窈又比沈清芜矮上几公分，阴影笼罩下来，沈羽窈更显娇小。
他居高临下，灰蓝的碎发被海风掀起，露出一双淡漠的浅褐色的瞳孔，“你说的是十三年前沈家那晚？那天晚上有人死了？”
这是第一次，男人用这样专注的神情和她说话，沈羽窈沉浸在那双越发深邃的眸子里，“厌行哥哥，陆爷爷不想你的履历背上污点，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们，如何？”
“放过你？”这一句，轻飘飘的，甚至带着几分懒淡的笑意。
沈羽窈以为男人在考虑她的建议，心里一喜，“是，厌行哥哥，我知错了，我会改的，以后都不会再做伤害姐姐的事情。”
“那小言怎么办？”
“厌行哥哥，我那时才十岁，什么也不懂才会伤害了小言。法律也会给一个孩子改正的机会，对不对？”
“对。所以你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吧。”陆厌行冷冷勾着嘴角，眸色一沉，忽地抬手掐上沈羽窈脖子，“可惜我不是法律，我只会帮我的小阿芜撑腰。”
“你杀害了小言，杀害了爷爷，伤害了我的小阿芜，就是死罪。”力度缓缓收紧，“既然你说我手里沾了人命，那多沾条也无所谓。”
说罢，男人猛地将沈羽窈提起往外拽，沈羽窈已经半个身子悬空在海面。
她大惊失色，一手死死抓住男人手臂，“你疯了，你要亲手杀我？”
知道这个男人靠不住，干脆将希望放在沈清芜身上，扯开嗓子喊道：“沈清芜，那个视频你还要不要？快叫他停手！”
海风将沈羽窈的声音吹散了些，听起来更虚弱了。
“他们……”沈清芜双眼看不见，但他们的谈话声还是断断续续地落进她耳里，在她的计划里，并不打算让陆厌行动手。
她不能让他脏了手。
“别担心，陆厌行有分寸。”裴牧驰看出她的担忧，安慰她。
沈清芜垂眸默了默，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抬头，忽而开口：“沈羽窈，那个视频你爱发就发吧。”
“我不要了。”
手里的皇牌忽然失去意义，沈羽窈慌了。
“你就不管陆爷爷的遗愿了是吗？你要让他最爱的孙子永远被打上杀人凶手的烙印？”
“沈羽窈，你错了。我现在做的，正是爷爷希望看到的。那个视频，没错，是很重要，但还有很多比它重要的东西，比如是非曲直，良心道德，以及生命。”
是爷爷最后不顾一切救了她，告诉她不要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那一刻，她的生命，比那个视频重要。
“爷爷教会了我，获得自由的唯一方式，应该是面对，而不是逃避。要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威胁不了爷爷。”
“关于当年的事情，我也是当事人，我会陪着厌行哥哥一起面对。”
“所以，沈羽窈，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落下，男人面无表情的收紧五指。
沈羽窈瞳孔骤缩，绝望油然而生。
想她死？
好。
就算死，她也得和这个男人死一起，沈清芜别想得到他。
攥在掌心的铁片被她捏在指间，转了个方向，尖锐的一角悄然移到身前，对准面前的男人，随后用尽全力猛地一下拽住男人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上拉。
沈羽窈以为陆厌行会倒在她身上，被铁片刺伤，然后她会死死缠着他，俩人一起掉进大海，但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小心。”
紧跟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她和陆厌行已经被一股力量分开。
由于收不住力，她被翻出了栏杆。
“爸爸？”沈羽窈双手抓住栏杆，整个身子吊在外面，脚下就是漆黑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