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身上的罩衫被人往下扯了扯，浸湿了酒精的棉签在雪白的皮肤上打圈。
蒸发过后带走了皮肤上的温度，凉飕飕的。
预感到下一秒针头就会扎进皮肤里，沈清芜不管不顾地拼命挣扎，手铐在她手腕上勒出一道很深的红痕。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用英文说道：“陆先生，她挣扎得太厉害了，需要一个人压住她上半身，不然扎针时可能会伤到她。”
“我来。”
话音落下，沈清芜感到男人的手离开了她的脸，西服裤管拂过她的双膝。
她意识到他准备绕到她身后。
这是一个好时机。
心头一动，她猛地拖着椅子站起来往外冲。
这一变故太突然，再加上陆随之变换位置，身边两个保镖并没能及时制止她。
眼看着女人带着椅子像一只盲头苍蝇般在餐厅里横冲直撞，陆随之皱起眉，“抓住她，小心点，别让她受伤。”
其实沈清芜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
一个瞎子在陌生环境里，怎么逃都是死路一条。
现在来之不易的短短几分钟自由，她必须抓住机会，以最决绝的姿态抵抗，赌陆随之暂时罢手。
她记得餐厅是连着阳台的，这一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真死了，也不能让陆随之得逞。
况且她转悠过好几回这栋房子周围，阳台下面是沙滩，仅仅二层的高度大概率摔不死。
但明显男人已经看穿她的心思，“把阳台的门关上，别让她出去。”
沈清芜忽然停了下来。
湿漉漉的眸子左右顾盼，不安而绝望。
保镖亦不再上前，毕竟一只笼中鸟，飞不掉，也毫无威胁。
“随之哥哥。”她薄唇微启。
陆随之嘴角勾着抹哂笑，“怎么，没法子了是吗？又打算继续演下去了？”
想到刚才院子里，怀里温顺乖巧的女人，他有些意犹未尽，“刚才演得挺好的，我很喜欢，我喜欢乖一点的你。”
“知道吗？”男人伸出手，为她撩起乱糟糟贴着脸颊的碎发，“清芜，你就像一只小狐狸，许多时候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
沈清芜忽而笑起来，“过来，我告诉你哪句是真的。”
陆随之愣了一下，微俯下身，女人缓缓靠近，温软的唇贴着他的耳垂，清泠泠的嗓音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你去死吧。”
话音刚落，沈清芜便又快又猛地咬上他的耳朵。
“呃……”男人吃痛闷吭出声，心里更是恼怒到极点，下意识便是甩掉身上的女人。
偏偏女人着了魔似的死活不松口。
“把她拉开！”
保镖上前一把掐住女人下颚迫使她松口，随后将她猛地拽开。
这一拽力度很大，沈清芜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唔……”她很轻地痛呼一声。
后腰被椅子磕了一下，特别痛。
下一瞬，她突然全身僵住。
一股暖流从腿间流出，这个感觉实在太熟悉了，联想到这几天总觉得乏力恶心，而且大姨妈已经迟了三天。
不是水土不服，她怀孕了？！
老天爷太会和她开玩笑了。
陆随之冷戾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腿上，一道道血线蜿蜒而下，视线缓缓移动，女人那张秾丽的小脸映入眼帘，乌黑的眸子盈满水光，惊惶无措，但唇角淡淡的血迹又给这张脸氲上妖异的美感。
像惑人的女妖化身林间受惊的小鹿，明知是危险的，却又不自觉被她的清澈和脆弱蛊惑。
“别怕。”陆随之走到她身旁蹲下。
女人机械地转过脸，黑沉沉的瞳仁里清晰映着他的脸。
殷红的唇张了张，嗓音卡在喉咙里，下一秒，眼皮一阖，女人在他眼前晕了过去。
……
“醒了？”
清冽的嗓音闯进耳膜，但这个声音并不是沈清芜想听见的。
迷迷糊糊的她眉心拧得更紧。
很快，温热的毛巾覆上她的额头，细细擦拭起来。
温水暂时带走了皮肤上炙热的温度。
“嗯。”沈清芜舒服地低吟出声。
“好点了吗？”那个声音又问。
这一次，脑子嗡的一声清醒过来，晕倒前的记忆涌入。
她的孩子……
猛地睁开眼。
天花板上吊着一架黄铜色的复古吊扇。
阳光透过阳台的白纱摇摇晃晃地撞进她眸底。
从模糊到清晰。
沈清芜有些难以置信眼前一幕，她的眼睛就这样猝不及防复明了。
陆厌行没骗她，还没到三个月，她的视力便恢复了。
鼻腔倏而涌上涩意，酸得她难受。
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还有他们的孩子。
她伸手抚上小腹，嘴里喃喃道：“我的孩子是不是……”
陆随之并没发现她的眼睛已经能看见，默然在一旁看着她从睁开眼的茫然失神，到现在以为自己失去孩子露出的悲伤。
想到她晕倒前那张死寂、了无生气的脸，他鬼使神差地应道：“还在。”
单薄的背颤了颤，沈清芜来不及欣喜，心里再度不安起来
她孩子的生死现在全掌控在身旁这个疯子手里。
他会留下她和陆厌行的孩子吗。
床垫凹陷下去一块，清冷英俊的脸庞闯入视线，男人的右耳缠了一圈纱布，显得整个人更阴郁可怖，沈清芜下意识别过脸，双手撑着床往后缩。
“别躲。”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她的脚踝，将她拉回身前，“我想摸一下孩子。”
沈清芜不敢再惹怒他，任由那只大手覆上她的小腹。
“这里孕育着你和陆厌行的孩子。”
心里咯噔一下，掐住掌心的力度又重了几分，她努力稳住心跳，说：“这也是你的侄子，也可能是侄女。”
“侄女……”陆随之勾了勾嘴角，“清芜，我一直都想和你有个女儿。”
沈清芜低着头，咬紧后牙槽，没吱声。陆随之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自言自语。
“雅各布教授说，影响记忆的针剂会对胎儿造成伤害。”
陆随之突然停下。
沈清芜紧张得唇都在抖，却不敢贸然开口求男人留下她的孩子，生怕反而会激怒他。
她实在琢磨不透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