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挠了挠后脑勺说：“是也不是吧……”
苏桃桃：“……”
“什么是也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知道污蔑一个领导的后果吗？”
那人着急地摆了摆手：“我，我没有污蔑领导，我真个给钱了！不过不是赵书记收的，是赵书记的爱人收的！”
苏桃桃：“赵书记的爱人？”
那人点头：“是的，我对天发誓没有骗人，她收了我，不止我，收了我们好几个人200块定金，说是能帮我们安排工位，事成之后给剩下的600块，要是没成，就把200块退给我们！
我不知道这事赵书记知不知道，所以才说是也不是。”
苏桃桃都气笑了，赵书记的爱人也是个人才啊，这种老套路骗局在这个年代算是新型骗局了。
反正是公开招聘，根本不用找门路，符合条件录取了，就说是我帮你找的关系，收你八百块买的工位。
万一没有没有录取，把订金退回去就行，她空手套白狼，没有丝毫损失。
赵书记的爱人是想钱想疯了吧？
“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从我这里走后门，你不符合招聘要求，别说八百，就是八千，也买不到工位。
你先去找赵书记的爱人把钱要回来，这事我会跟赵书记说，他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好书记，你先别到处声张，他会处理好。”
有了苏桃桃这话，那人的心安定多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苏厂长，苏厂长，我这是急病乱投医，不是有心想走捷径的，我妹妹已经下了乡，我弟弟马上也要下乡了，我爹还年轻，工位给了我他也没有工作了。
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这八百块还是我瞒着家里，东借西凑好不容易才凑齐的，我真是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才会……”
苏桃桃抬了抬手打断他：“这事我当没发生过，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照常参加招聘就行。
我还是那句话，符合条件的，我们择优录取，不符合条件，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这年头工位是铁饭碗，也是硬通货，买卖工位、继承工位，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都是职工私下的转让行为。
像这样的大型国营厂公开招聘岗位，是绝对不允许领导班子私底下买卖工位。
往重里说，这是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撬社会主义墙角的犯罪行为。
那人松了一口气，朝苏桃桃一鞠躬：“谢谢你苏厂长，谢谢，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成为贵厂的职工！”
那人说完，又冲着苏桃桃规规矩矩再鞠了两个躬才转身离开。
活生生被人三鞠躬的苏桃桃：“……”
她想了想，赵书记这人很爱惜羽毛，有自己的小算盘，但也算个为国为民的好领导。
即便要点什么事，也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
所以苏桃桃更倾向于他不知情。
不多时，张景安和春风满面的赵书记也往这边走过来。
苏桃桃上前一步：“赵书记，借一步说话。”
赵书记看向张景安。
张景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桃桃找了一个颇为隐秘的地方，单刀直入：“赵书记，你后院起火了，你知道吗？”
赵书记惊愕地看着苏桃桃：“苏厂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桃桃说：“刚刚有人找到我，说卖工位的事是你的爱人所为，还收了几个人的定金，你还是回去好好查一查吧。”
赵书记蠕动一下嘴唇，想开口反驳，最终攥紧拳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他自嘲一笑：“我一生清廉，从未做对不起家国人民的事，不料娶了个拖后腿的家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之前千叮万嘱，没想到啊……我会回去查，给你一个交代。”
苏桃桃倒是没想到赵书记会跟她说这些，这相当于家丑了。
一般人都不会外传，既然赵书记没拿她当外人，她就多说两句：
“这事没有发酵，甚至还不算发生，按那人意思，令夫人很聪明，只收了别人了订金，没有被录取的人，还打算退回去。”
赵书记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这个李桂枝简直魔怔，想钱想疯了，这跟诈骗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都是那人的片面之词，具体事实需要你自己去查证。”
李桂枝是什么人赵书记心里有底，这事他都不用查，十有八九是真的。
苏桃桃：“赵书记，你不需要给我交代，把事情处理好，别让它发酵出来，把影响降到最低，就是最好的交代。”
赵书记是聪明人，苏桃桃觉得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赵书记点了点头：“谢谢苏厂长，我知道该怎么做。”
……
赵书记走后，安静的巷子里只剩下苏桃桃一个人。
她抬起头，伸手遮了遮眉眼，透过指缝，看万里无云的碧空。
这是个几乎没有冬天的南端城市，日照时长排在全国之最，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蓝天白云。
但即便是这样充满光明的地方，也总有些阴暗的魑魅魍魉，时不时跳出来膈应那些原本光明磊落的人。
甚至变成那些光明磊落的人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
苏桃桃真心希望赵书记能把这件事处理好，别影响他本该平步青云的仕途。
“都处理好了？”
张景安忽然冒出来，吓苏桃桃一大跳。
“张书记，人吓人没药治的，你别总是这样神出鬼没行不行？”
张景安面对美眸圆瞪，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俏皮的苏桃桃，忽地笑了下：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刚好在那个角落抽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桃桃嘲讽一笑：“是我们逼你听的？”
张景安静静看着苏桃桃，笑容越发温和：“苏厂长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敌意，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苏桃桃审视着他：“张书记，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从你出现开始就一直提许家栋，还在没有征得我同意之前就把我联系方式给了别人，你尊重过我吗？”
张景安：“抱歉。”
倒是从来不知道她如此眼尖嘴利。
“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连旧识都谈不上，以后工作以外的接触，可免责免，失陪。”
苏桃桃说完，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张景安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忽地笑了下。
这干脆利落的性子，倒是很让人欣赏啊。
“苏厂长，苏桃桃，这里这里……”
苏桃桃循着声源望过去：“……”这条路还真是热闹啊，周为宁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
周为宁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笑嘻嘻道：“我家人同意我转岗，我递交了报名表格啦。”
苏桃桃点头：“挺好的。”
周为宁手指对手指，有点不意思，又有点期待地看着苏桃桃：
“咱们厂新来的书记好俊啊，他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他是哪里人呀？人怎么样啊？”
苏桃桃的心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这个不按牌理出招，脑袋总是缺根弦的大小姐。
“你一个大姑娘家打听人家男同志的私事干嘛？”还咱们厂，你调过来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能不能醒醒？
周为宁摇了摇头：“他之前救过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所以所以……”
“他的事你别问我，我跟他不熟。”苏桃桃打断她，“不过他才来几天啊，就救过你了？认错人了吧。”
那笑面虎可一点也不像会救人的样子。
“就前几天的事，苏厂长，你能不能帮我谢谢他，我……”
“不能，我跟他真的不熟，”苏桃桃再次打断她，却忍不住多口问一句：“你不是跟莫家喆好吗？你打听别的男同志是什么意思？”
周为宁一副被雷劈的模样，目瞪口呆瞪着苏桃桃，等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谁跟你说我跟那呆子好的？！是他自己说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