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午后的跟踪之旅在慌乱中草草结束，紧接着，寂静夜晚的约定之行缓慢拉开序幕。
22：15，比鲁小镇公墓。
从空中俯视而下，整块区域由一条标准马路贯穿其中，再被四条小径横向划割成小片。
“隆隆……”，引擎声由远及近。
橘黄色卡车随着声音驶过来，到第三个路口时，缓缓停下。
副驾驶座车门率先打开，艾丽尔扶着椅背跳下，快步走向车头位置，往左侧拐进去。
在她转弯之际，驾驶座的门打开，章天轻松跳下车，他把臂弯里的风衣一抖，披到自己身上。
艾丽尔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风衣，环抱双臂，叹：“天气还挺冷的。”
章天毫无情绪地说：“我没有多余的衣服，也不会把风衣让给你。”
“我又没说要你的衣服。”艾丽尔收回视线，嘀咕一句，“真不懂怜香惜玉。”
她把手伸进口袋，刚掏了一下口袋，手腕就被章天摁住。
“我拿烟。”她扬起下巴，拧眉看着他，但很快露出甜蜜笑容，“你要不要来一根？”
章天回看着她，淡然道：“我受不了大麻的甜味。”
“我也受不了，”艾丽尔解释，“这只是普通的烟。”
章天抬起左腕，瞥了一眼时间，而后重新看向艾丽尔：“吸烟有害健康。”
艾丽尔：“……”
透过面具孔洞，隐约能看到章天的眼睛微眯，明显透出些许不耐烦。
这么一个不知情趣的家伙，纵然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摘下他的面具，更别说违逆他的要求。
她无可奈何，匆匆说道，“松开，我不会拿了。”
腕部禁锢的力量松懈下来，待那只手移开，她甩了甩酸疼的手腕。
章天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小径。
艾丽尔跟在他后面，朝背影挤眉弄眼。
小径大约一米左右宽，最多只能过一辆小推车。
两侧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墓碑之间的灌木也被修剪成椭圆形，精心修饰过的墓地，一扫印象中的阴森和恐怖。
她忽然觉得这块地方有点熟悉。
孩童时期，她站在草坪上，看着大人们竖起一块块墓碑，当时还有拿着话筒的人在做报道。
不过，确定是这儿吗？
“一会儿过来的男孩，”章天忽然出声，“叫什么名字？”
艾丽尔回过神，故作温顺地回答：“福恩·特瑞西。”
“可靠吗？”
艾丽尔想了想，说：“他对各个环节都很熟悉，即便遇到不熟练的问题，也能尽力想办法解决，从能力上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
“几次合作下来，我们拿到了不少成果，所以，只要缺钱，我就会去找他，他也从来没有背叛过我。”
她非常自信地下结论，“我可以打包票，他这个人很可靠。”
“难说，”章天平静道，“毕竟是人，没有触动对方利益，一切好说话，一旦涉及到核心利益，立刻换一副面孔。”
艾丽尔咧嘴笑起来，说：“看来你是个悲观主义者。”
“从我的观点来说，”章天不认同，“我是一个冒险主义者。”
艾丽尔快走几步，和他并肩走着：“巧了，我也喜欢冒险。”
这句话没有得到章天附和。
她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啾啾……”“吱吱……”
各种昆虫长久回响，听起来十分杂乱，却没有给人心烦的感觉。
章天兀自走着，面具底下漏出清晰的下颚线条，冷硬面具上的小孩面孔泛着森冷的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右侧出现一个坑洞。
按理说，在墓地出现坑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这个坑洞周边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看起来就像有人仓促中挖开的感觉。
艾丽尔轻轻扫了一眼，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虽说是她自己主动带章天来的，她却有一种要被埋到坑洞里的错觉。
她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
许是觉察到她的异样，章天偏头看过去，低声：“怎么，怕我埋了你？”
艾丽尔幽幽地说：“没、没有……”
章天无声地看着。
女孩的眼睫绵密地盖着，从上至下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侧颜，嘴巴一张一合间透出几分怯懦。
眼前的一切仿佛陷入迷雾，中间猛然伸出一只锋利的爪子，穿透胸膛抓住心脏，将他往梦魇的童年拖拽。
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翻涌而来，和旁边的女孩联结在一起。
他长出一口气，宽慰一句：“别胡思乱想，”
无声的笑后，他又说，“我听这里的管理员说，晚上经常会有一些喝醉的小屁孩，来玩盗墓游戏，一般挖的坑都不会很深，因为他们玩一会儿就厌了。”
“我们一块来的，除了拿车那两分钟，没分开过，”艾丽尔显然不信，“管理员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他在打电话，”章天语气不变：“跟同事抱怨，说他们明天要做很多善后工作，我顺口就问了问。”
看着章天耐心解释的样子，艾丽尔颇为意外，不过，她倒没有多想，只当章天现在心情好。
她吸了一口气。
冷空气扑鼻而来，脑子顿时清醒很多。
她想了想，问：“你跟我说，你见过袭击我的人，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他是谁，但你……”
顿了顿，她用试探的口吻说，“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想想，”章天若有所思，而后说，“他袭击你，好像不止为了钱，更像……”
艾丽尔一边走一边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
章天吐出剩下的三个字：“在报仇。”
艾丽尔顿了顿脚步，呢喃：“报仇？怎么可能？我又没得罪人。”
她呢喃，“不应该是他们派来的吗？”
“他们是谁？”章天迅速找到重点。
艾丽尔紧抿嘴唇，沉默不语。
嗖嗖——
前方传来急促的滑板车声，不一会儿，一道黑色身影迎着他们方向冲过来。
‘唰’的一声，滑板车停在他们面前。
福恩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顾不上问章天是谁，着急地跟艾丽尔说：“我们可能被发现了。”
“怎么说？”艾丽尔问。
福恩稳下心神，一口气说出来：“晚上九点，我从家里出发，刚出小区，就有一辆银色轿车跟着我，我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上了公交车，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站点，发现他还在后面跟着，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看到车牌了吗？”章天问。
听到机械音，福恩这才看向章天，问：“你是谁呀，干嘛戴面具，装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