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中文 > 大景巡夜人 > 第208章 春画
  午时,用过饭的张妈妈正在小憩。

  忽听人来报,昨日出去的轿子回来了。

  虽没明说,但昨日出去的轿子,除了赵鲤还能有谁。

  听她真的守约回来了,张妈妈大大的松了口气。

  扶了扶松下的发髻,在下边人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进了一处隐蔽的后巷,张妈妈一眼看见进来飞速升职的郑连立在门边。

  对这个脸颊消瘦的年轻人,张妈妈有些忌惮,并不敢真的将他当作一般护院使唤。

  和郑连打了个招呼进去,正好看见赵鲤掀开轿帘走出来。

  张妈妈急忙迎上去:“我的好姑娘,你总算回来了,我担心得一夜没睡。”

  张妈妈何其眼尖敏锐,她早发现轿夫人数不对。

  昨日出去四个轿夫,今日却是回来了整十六个。

  原本的轿夫瑟瑟发抖站在一众高壮汉子旁边。

  她试探着想要问问赵鲤,却见轿帘一动,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轿子里走了下来。

  看清那人的长相,张妈妈腿一软,被赵鲤从旁扶住。

  “张妈妈别怕,只当寻常客人就好。”赵鲤宽慰道。

  张妈妈却是笑容僵硬无比。

  沈晏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去:“有劳张妈妈。”

  张妈妈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

  有银票花了钱,便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她也有一个辩解的理由。

  她视线在沈晏的脸上转了一遭,看见他面上大片血管状淤青,什么也不敢说不敢问。

  现在腿倒是不软了,不需要任何人叮嘱,自去安排在河上游安静雅致的院子。

  这间院子位于上游,分内外间,外间临河风景好,里间却是幽静又隐蔽。

  原本是院中花榜娘子才有资格住的地。

  里边家具物件齐全,张妈妈一刻也不敢耽误,领着沈晏和赵鲤就到了院子。

  郑连领着那多出来的几个轿夫,在院中布下暗哨。

  赵鲤也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着小黑狗,搬了进来。

  即是客人,名义上总需要一个待客的姑娘。

  于是到了晚间,整个富乐院便有流言流传,一个江南世家公子花大价钱梳笼了张妈妈身边的新宠红人阿鲤姑娘。

  这消息经监视富乐院的郑连口中传来时,赵鲤正站在桌边,用帕子包了冰给沈晏敷脸。

  听见这个消息,她便笑:“这谣言还挺合逻辑。”

  她想了想道:“不过也好,正好可以遮掩一二。”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沈家叔侄的状况,看似风光,实则举目皆敌。

  他随时都需要摆出强横凶悍模样,威慑环视的群狼

  稍不留神,露出虚弱姿态,便会成为衰落的证据,引来大批反噬和追咬。

  沈晏来到众人都想不到的福乐院中暂避,就是因为这个。

  有这重流言,将神秘客的身份引向江南来的嫖客,倒是件好事。

  至于被梳拢之类的谣言,赵鲤根本不在乎,前辈子出任务妓女也不是没装过。

  掰着沈晏的脸,给他敷了一阵,顺势夺了他手里拿着的书,去院里单独看药炉。

  里面煨着张太医给她和沈晏抓的药。

  沈晏书被拿走,有些难受的在凳子上动了动。

  他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乍然闲下来,十分不适应。

  只得朝着地上的小狗嘬嘬两声,哄过来抱在腿上撸。

  只是刚摸了两把,又嫌弃的看了看手上沾着的灰。

  起身洗了手,没一会又忍不住去撸狗。

  赵鲤端着两碗药回来,就看见他坐在桌边,眉头紧皱的擦手。

  赵鲤便放下碗,拎住在沈晏脚边摇尾巴求抱的小狗后颈皮,把它拎到了外边。

  张太医的药颇有效果,养了两天,两人的状态明显好转许多。

  而此时,也临近了花榜评选的日子。

  这日,赵鲤看天色好,喝了两碗蛇羹后,便在院中摆下一张条案,开始她早就该动工的春宫图。

  之前虽画了几张,但她自己并不满意。

  近几日她正拜托张妈妈替她寻些春宫画来鉴赏。

  纸刚才铺开,郑连便来叩门,一脸扭捏的抱了一摞画轴来,东西递来话也不说转头就跑。

  这些画轴都是南斋的作品。

  富乐院到底是河房妓馆,自然多春宫珍藏。

  在大景画春宫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倒是清谈文人都将画春宫赏春宫视为雅事。

  在江南那群时尚弄潮儿中,甚至开始流行用女子脚上褪下的金莲小鞋饮酒,聚众把玩小脚。

  近来市面上的春宫图便流行这个题材。

  眼看世风走向恋脚,担心民间裹小脚的恶俗畸风刮大,赵鲤觉得自己有有必要让这些傻缺文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健康美感。

  自己给自己加了一道莫名的使命,赵鲤将时隔大半年重拾画笔,有些亢奋。

  她抱着那些卷轴来到树下的条案边上,一卷一卷的打开,仔细观赏起大景的春图。

  富乐院中春图,毕竟是生意道具,皆是精品。

  都是画家意淫放飞之作,风格各异,有纯爱雅致的,也有一些主题劲爆的。

  扫了一圈,再打开南斋的画,即便是赵鲤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单论画,南斋确实具有碾压一个时代的本钱。

  用笔纵肆,墨法淋漓,自有风流。

  关键是,在南斋的画中,无论是妓馆买春,或是扒灰偷小叔子。

  在画中这些女子体态风流,神色各异,却没有半分不甘愿。

  难怪,就是韩音这样的闺中小姐,也知道南斋,并且爱看他的画。

  比起一般春宫画师,南斋的画诡异的能让人感觉到他对原始欢愉的追求和女人的善意。

  没有大景男人常见的以己为尊,相反画中男女是在平等的追求愉悦。

  赵鲤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果不是常家师徒的信、日记和那一尊十六个被害者组成的肉傀儡,仅从画实难想象南斋竟是那样的变态。

  赵鲤定了定神,弯下腰开始仔细研究画中的技法。

  沈晏挽着袖子,抱着洗得毛光水亮的小狗出来时,就看她伏在案上认真看着什么。

  院中大树上合欢花,落在她的肩上,她也浑然未觉。

  沈晏柔和了眉眼轻轻走来,等他垂眸一看,顿时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