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夫人睁开眼，捻佛串子的动作稍稍一顿，视线落在了豆豆的身上，小家伙站在宝殿门口的位置，外头的晨光洒落进来，铺了他一身。
那情景曾经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了无数遍，简直是一模一样。
“老夫人？”林嬷嬷上前行礼，“东西都备下了，在后院里搁着，是不是……”
薄老夫人点点头，慢悠悠的起身往后面走去，“跟着来。”
豆豆知道，她这话是冲着他说的。
鼓起腮帮子，豆豆壮起胆子跟在后面，一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瞧着有些瘆人，小家伙心里发毛，下意识的往前小跑了两步，生怕被丢下。
许是察觉到了那不正常的“哒哒”声，薄老夫人停下脚步，瞧着东张西望的小家伙，屁颠颠的往前冲，小脸有些微微的白。
豆豆没察觉前面的人停下，冷不丁一头撞上去，“哎呦……”
“老夫人？”林嬷嬷赶紧搀了一把。
薄老夫人却当即拂开了她的手，弯腰蹲下，“撞疼了吧？”
豆豆揉着鼻尖，小脸皱得紧绷绷。
“来，让我看看。”薄老夫人掰开他的手，“这鼻子，都撞红了。来，牵着老祖宗的手，慢慢走，别害怕。”
豆豆：“？？”
大手牵小手，一老一小。
豆豆没回过神，仰头瞧着牵着自己往前走的薄老夫人，满脸的疑问，不是说来受罚？怎么觉得这受罚不太一样？
难道是先给枣子，再打脸？
“婆婆？”豆豆开口，“你不是要豆豆抄佛经吗？”
薄老夫人一愣，“婆婆？”
“小公子，您该尊一声老祖宗。”林嬷嬷在旁边提醒。
豆豆不乐意，抿唇不说话。
“不叫就不叫，来，迈腿！”薄老夫人迈过门槛。
小家伙蹦跶一下跳了进去，动作干脆而利落。
“还会蹦？”薄老夫人笑逐颜开。
林嬷嬷快速合上了房门，将屋子里早就暖着的炉子，拿了铜剔子再挑了一下，让屋子里更暖和一些，其后又将后窗打开了细微的缝隙，免得屋内太闷，憋坏了孩子。
桌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琳琅满目。
豆豆愣了愣，这不像是书房，倒像是小厨房似的。
“来！”薄老夫人牵着豆豆走到桌案旁，“那边是书桌，你就慢慢的写，这儿都是宫里御膳房的糕点，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好不好？”
好不好？
豆豆不解，这是询问的口吻。
“怎么，豆豆不喜欢吃啊？”薄老夫人面上有些为难，“那老祖宗给你换换？”
豆豆松开了牵着的手，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老夫人，小嘴抿得生紧。
“老夫人，不是不喜欢，怕是防着您呢！”林嬷嬷笑道。
薄老夫人一拍脑门，“哎呦，你看看我这脑子，年纪大了，果真是不中用了，豆豆防着我呢，是不是呀？”
“你们想干什么？”豆豆拿出了弹弓，万分警惕的看着二人，“再敢拿窝来威胁窝娘，窝就不客气啦！”
薄老夫人：“……”
林嬷嬷：“……”
二人对视一眼，瞬时便想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天夜里，燕莲儿拿你威胁你娘？”薄老夫人问。
豆豆瞧着她，“你不知道吗？”
“这燕莲儿……”薄老夫人沉着脸，幽幽的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无法无天了！”
林嬷嬷忙道，“老夫人成日在佛堂里念经，自然是不知道此事。你先把弹弓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若咱们跟他们一伙，这会就不是两个老婆子对你，外头有的是身强力壮的家丁，你说是不是？”
豆豆仔细想想，是有点道理，便慢慢收了弹弓，“真的不是一伙？”
“我可以发誓！”林嬷嬷举手。
豆豆哼哼两声，“可你打了枝兰姑姑，你是坏婆婆。”
“那都是做给人看的。”林嬷嬷忙解释，“等你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豆豆听不懂她们的意思，但有一点明白了，她们不想害他，是想疼他？！
“为什么呢？”豆豆歪着小脑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薄老夫人叹口气，“你坐下，老祖宗跟你慢慢说，好不好？”
“嗯！”豆豆是个懂事的，乖乖的坐下。
薄老夫人捻着一块荷花酥递给他，“你吃着，我慢慢说给你听，但有一点，你能不能先叫我一声老祖宗？”
“我不想叫你老祖宗，那个坏孩子才叫你老祖宗。”豆豆不乐意。
坏孩子？
薄老夫人哭笑不得，“那咱们换个称呼好不好？你也别叫我坏婆婆，我呀只想好好的疼豆豆，不是坏婆婆。”
“窝在阳城有好多婆婆，嗯……那你特殊一点啦，叫你奶奶！”豆豆叫过很多老婆婆，唯独没有叫过奶奶。
如果他把坏孩子的老祖宗抢走，一定能气死那个坏孩子！
“奶奶？”薄老夫人点点头，“奶奶就奶奶吧！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豆豆拿着荷花酥凑到鼻尖嗅了一下，然后小口尝了一下。
“如何？”薄老夫人巴巴的望着他。
豆豆点点头，“真好吃。”
“那我以后经常让嬷嬷去找你，你呢，装作生气、不情愿的样子，跟着嬷嬷过来，可好？”薄老夫人叮嘱。
豆豆眉心一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奶奶是怕别人知道，你对窝好？”
“奶奶是怕别人伤了你。”薄老夫人叹口气，“这里面的事儿太多，你还小，不懂。”
豆豆梗着脖子，“豆豆都知道。”
“哟，豆豆那么聪明？什么都知道？”薄老夫人可真是越看越喜欢，这小家伙猴精猴精的，那股子机灵劲……真是像，太像！
豆豆吃着荷花酥，点点头，“你怕坏孩子嫉妒窝，然后就想昨天晚上那样，派人杀死窝！”
“哎呦！”薄老夫人面色瞬变，登时捂住了孩子的嘴，“呸呸呸，童言无忌，不说这不吉利的话，不说不说！”
豆豆拂开薄老夫人的手，“真的！是窝告诉了枝月姑姑，姑姑就跑去救人啦，要不然，娘也不会被那个坏女人欺负，吃了大亏！”
“老夫人？”林嬷嬷面色微恙。
薄老夫人忍着一口气，“豆豆在房间里待着，待会伺候你的人就会过来，奶奶现在还有事，先出去一会，好不好？”
“嗯！”豆豆点点头，将最后一口荷花酥塞进嘴里，“好吃！”
薄老夫人满脸宠溺，抬手拭去他唇角的糕点碎屑，“慢点吃，奶奶这儿管够！”
“谢谢奶奶！奶奶慢走！”
薄老夫人起身，走出房门的那刻，脸色瞬时黑沉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