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中文 > 全民领主:我有生存栏 > NO.380:旧人类
  女婿的讨好蒋母心知肚明,她在心中轻轻地叹一口气,每一个养女儿的家长,大概都想象过未来会来捧在掌心里的明珠,会交到怎样一个人的手里,如果以穿越前的身份来看的话,白展昭从年龄到家庭再到样貌,都不是她看得上的那种,也绝不会是她考虑当中的女儿伴侣,但是现在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而且有着她所不知道的三年,她看着几乎完全变了一個样子的女儿,说不出要拆散两人的话来。

  她甚至不太敢在白展昭面前摆丈母娘的谱,爱女则为之思之深切,她明白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穿越后能提供给蒋胜男的帮助不多,白展昭才是真正和她要共度一生之人,而且从两人简短的过往经历描述当中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名字听起来文文弱弱的男人,是一个枭雄般的人物。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女儿,而是她对女儿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她刚刚出生的那一刻,软软弱弱的小包子,离不开她的庇护,外面的雷声稍微大一些,她都要担心她会不会吓到,这样的小姑娘,和一个能用“杀伐果断”四个字形容的男人在一起,怎能不叫她觉得担心呢?

  她现在可算是有一种“一入宫门深似海”的感觉了。

  蒋胜男也就是不知道她妈在想什么,不然高低得嘲讽两句。

  被召唤过来的旧人类,要面临的冲击是巨大的,这种冲击不单单来自于环境的变化,还有最重要的观念性的改变,比如说蒋母对她和白展昭之间关系的认知,也许一开始,的确是她需要依附于白展昭,才能谋求一线生机,甚至要通过管理当时还被叫做红羽部落的白展昭领地内政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但现在的她是新建立的宏宇城的城主,在被称为白展昭的妻子之前,她先是一手搭建起整个宏宇城政务班子的城主,真要说谁离不开谁,也应该是白展昭离不开她才对。

  只是新来的这批旧人类观念难免老旧,以至于不时便有笑话发生。

  比如说父亲理直气壮地叫女儿将工厂管理的职位让给自己,理由竟是:“一个女人哪能做得了这种工作……”

  留给新来的旧人类们适应环境的时间并不多。

  有学历有文化的人过渡期要稍微长一些——毕竟原来世界的技能,总不可能拿来就用,总要先学习并且适应一段时间,才知道原来世界掌握的技能,如何转化为这个世界合用的东西。

  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做苦力的,找工作倒是轻松,毕竟华夏有的是工厂,也有的是订单。

  工资虽然不高,但只要肯下苦力,一天二三十个铜币的工作总是能找得到的,之所以挣得那么少,主要是因为旧人类和新人类之间的体质差距太大,同样是重体力劳动,后者的效率几乎是前者的三到五倍,要不是上头下达的命令,要求大伙儿一视同仁,否则工厂主们还真不愿意雇佣这帮“身娇体弱”的旧人类。

  楚源自觉自己对这批人类同胞们已经仁至义尽,毕竟没有系统的旧人类们被召唤过来以后,光是管理上的支出,对于华夏来说就是很大一笔的负担,这还没算提前投入的各种建筑以及城市规划,旧人类们的到来,的确为华夏来到了不少新的资源和活力,但相较于他们本身所带来的麻烦,还真说不好是谁赚谁亏。

  系统筛选的人类领主年龄阶段真的很巧妙,十六到三十二岁,不太小,也不太老。

  太小,心智不成熟,十六岁的年纪虽然也不高,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要么上了高中,要么已经外出打工,总归在读完九年制的义务教育之后,心里已经有了一杆大概得秤,不至于像是年纪太小的孩子一样,完全没有成型的三观,善恶不分,很容易就在求生过程当中失去理智。

  太老,观念固化,体质更是不能同年轻人相比,三十二岁也许不是一个人一生当中身体的巅峰,却绝对是精神与身体综合的巅峰,足够成熟稳重,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又不至于被条条框框束缚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哪里放的程度,身体还足以适应刚刚穿越时的求生强度……

  与这一区间的人类领主相比,通过人类领主们被召唤而来的旧人类们就不同了。

  小于十六岁的那一批,多是人类领主们的孩子或者弟妹,年纪太小,心智不成熟,要是不到十岁还好,至少还能占一个听话,如果是个熊孩子,也能用一顿竹板炒肉讲讲道理,怕的就是十三四,十五六那批青少年,正是叛逆的时候,有的是主意,脑子一热,就会做出一些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和原著民的同龄孩子站在一起,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李清如召唤而来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一个十三岁,刚刚上初中不久的少年。

  十三岁的段子言正是叛逆的时候,穿越前还为了打游戏的事情,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他是李清如年轻时犯错生下来的孩子,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自己都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因此对段子言的管教不多,等她成长起来,想要管教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她感到陌生的样子。

  段子言对于发生在母亲身上的经历很是惊奇,但一时半会儿,又很难找到和对方正常相处的状态,因此在对方询问愿不愿意被送去上学的时候,很是利落地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不上学又能怎样,粮城又没有网吧,也没有游戏厅,不上学就没有可以玩的地方,总不能叫他和那些乡下孩子一样,用自己的尿玩泥巴。

  不过他最后还是去玩泥巴了——当然,用的不是自己的尿。

  虽然提前预料到了旧人类的到来,但华夏的教材版本更新并没有来得及跟上进度,既有人手与资料不足的缘故,也有教师资源的严重匮乏,数学之类的课程可以拿来就用,1+1等于2似乎是哪里都不变的恒古真理,但物理化学就要细细琢磨,至于生物……

  几位据说是医学院解剖学出生的教授,这几天解剖尸体解剖的都要麻木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是嫌弃尸体不够用,大体老师总是供不应求,现在是尸体太多,一天画N张图,落笔就是肌肉的线条,以及一系列的数据分析,不仅有人的,还有动物的,总之为了尽快把生物这门课加入到基础教育当中,每个人都在紧赶慢赶地做工。

  连教科书都没有,老师自然也无法上任,就算要上任,也得先培训一番,毕竟教书育人,老师教的不仅仅是书本,还有做人的道理,而异世界和原来的世界之间,有所差距的除了知识,还有许许多多的观念,尤其是老师的教导,与学生能否成为超凡者息息相关,因此在挑选老师的时候,更是要慎重再慎重。

  宁愿让一个绣花枕头站上去照本宣科,也决不能让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将人带向歪路。

  因此头一个月,整个华夏的课程都很轻松,如果是跟着原著民们一起上课的话,上午上完课,下午就没事儿可做了,完全可以去兼职打工,挣一份收入,有不少孤儿院的孩童,都是用这种半工半读的方式,一来养活自己,二来积攒成年以后脱离孤儿院独自生活的资金。

  段子言本来是不想来的,但他放学以后,实在是无处可去,也不想回家,待在空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子里,母亲不在,他觉得那房子太空,母亲要是在家,他又觉得房间逼仄到容不下他,因此当他得知同桌下午要去兼职的时候,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跟着同桌到了兼职的现场,段子言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来做小工的。

  所谓小工,其实就是建筑现场的杂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搬水泥,拌材料,提灰桶……办公室里类似的身份叫做“便利贴女孩”,工地上做这件事情的人就叫做小工。

  别看小工没什么技术含量,那也是一份苦力活,一天下来能拿到150个铜币的工资,像他们这种兼职的,如果干得好的话,一下午的功夫,也能拿到七十个铜币,当然,第一天来的段子言就像是个大少爷一样,眼里没活,站那儿就跟个柱子似的,要不是还算有几分机灵,知道同桌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然别说挣钱,说不得还要赔钱进去。

  结账的工头看他细皮嫩肉,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什么缘故,最终排出三十个铜币,算作他辛苦半天的工资。

  来了有些日子的段子言,已经不像是刚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小白,他和同桌一起上过食堂,逛过小卖部,在学校附近的小吃摊上买过食物,知道三十个铜币的购买力,和现代社会的三十块钱差不多,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其实是一笔很高的收入了,就是从下午四点工作到晚上八点,一连四个小时的忙碌,工作强度也很高就是了。

  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段子言从来没把三十块钱放在眼里过。

  别说三十了,三百他都不怎么看在眼中,他虽是李清如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但李家可不缺钱,就连他那个便宜老爹,也是个富二代,两人摆了酒席又匆匆分手,以至于婚姻还没维系到两人可以领证的年纪,只留下一个段子言作为双方爱过的证明,但对于这个儿子,他们还是既愧疚,又有几分爱的。

  两人表达爱的方式就是打钱,所以从小到大,段子言没缺过钱。

  他穿的鞋是联名限定的,即便是二手一双也要好几千块;他有一整个衣帽间,里面是数不清的奢侈品箱包;他有一个大柜子,拉开便是精美的手表和各式领带;他随便过个生日,就要花掉几万甚至几十万——许多人一辈子都攒不下来的钱。

  所以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好好读书。

  就算不读书,家里不也是够他吃喝不愁的吗?

  如今穿越了,反倒是渐渐懂了这个道理——

  李清如并不是一个多么有本事的人类领主,她能活到今天,主要是大腿抱得好的缘故,早早跟随投奔的领主向楚源宣誓效忠,之后麻溜地入住粮城,并且趁着周边文化人还不多的时候,给自己找了一份城主府文书的工作,只是这份工作虽然风光,收入却并不怎么高,以至于段子言穿越过来之后,只能和母亲挤在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房间了,唯一的卧室被一分为二,成了他和母亲各自的领地。

  没有贴合身体曲线的记忆海绵,没有画着漂亮图案的球鞋,没有能疯狂刺激感官的电子游戏,新世界固然叫他觉得新奇,但更让他感受到一种难以适应,尤其是在当他第一次伸手向母亲要钱时遭到的拒绝。

  “妈,给钱。”他习惯性地像是以往那样的伸出手道。

  但他面前的母亲,却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对他心怀愧疚,然后予取予夺的女人,只见她深深地看了段子言一眼,“要是我不给你呢?”

  段子言像是个熊孩子一样暴怒,动手便要去推李清如,却被对方灵巧躲过,一边躲一边还说道:“你也是个大孩子了,也该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人了,不要将别人对自己的宽容放在眼中,当做是一件理所应该的事情,你既然对他人有所请求,就应该放低身段,最少的最少——

  “你要说一声请。”

  不知为何,时隔两天,母亲的教导突然在耳边变得清晰无比。

  曾经掉地上都不会多看两眼的三十个铜币,被他带回家中,原是随意的摆放在桌子上,但想了想,他拿木盆打了水,将三十个摸起来似乎有些油腻的铜币,一个个清洗干净又擦干之后在桌面上排开。

  深夜,面对迟归的母亲,在客厅沙发上惊醒的少年,望着捧着三十个铜币落泪的女人,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破眼前的平静,宣布自己的清醒。

  “妈,别哭。”他很是陌生地道,“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